春节过去了,亲人们陆续返工,弟弟也提前去学习补课。而年前那场争吵,如同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孟然与母亲之间。那些尖锐的话语、误解的眼神,至今仍让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尴尬与不自在。
为了逃避这份令人窒息的氛围,孟然开始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学校的宿舍上。每天清晨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计算着宿舍开放的日期。那些数字,在她的心中被反复咀嚼,仿佛每一天的流逝都是对自由与解脱的渴望。
初十这天,天空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灰纱,细雨如织,轻柔而又连绵不绝地洒落在大地上,给宁静的村庄披上了一层神秘而柔和的滤镜。孟然静静地倚在大门斑驳的木框上,目光穿越雨幕,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幅被细雨轻柔抚摸的乡村画卷。
雨水沿着屋檐缓缓滴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犬吠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悠扬的田园交响乐。对面的马路,在这细雨的洗礼下,仿佛经历了一场时间的旅行。记忆中,它曾是雨天里泥泞不堪、行走艰难的泥路,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后来,它变成了石子铺就的小径,虽然坚硬了些许,但雨天仍免不了溅起泥水;而今,它已全然蜕变,成为一条宽敞平坦的水泥路,无论晴雨,都显得那么坚实可靠,引领着村民们走向更加宽广的世界。
而在这变迁之中,唯有路边的竹林,始终如一地坚守在那里,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这条马路安排的守护神。它们挺拔而翠绿,枝叶在雨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竹林不仅守护着下方的潺潺溪流,让那清澈的水流得以悠然流淌,不受外界侵扰;它也庇护着路上的行人,为他们提供了一片避雨的阴凉之地;更重要的是,竹林还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守护着上方的森林,维持着这片土地的生态平衡与和谐。
孟然的目光在竹林间停留了许久,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这片竹林,不仅仅是一道风景,更是她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承载着她对家乡深深的眷恋与不舍。她仿佛能透过这细雨蒙蒙的画面,看到自已与儿时伙伴在竹林间嬉戏的场景,听到那些无忧无虑的笑声在耳边回响。撇开在家里受到的忽视与委屈,一切都很美好。
突然,一个身影从翠绿的竹林间缓缓走出,仿佛是雨幕中绽放的一朵淡绿色花朵,那是母亲,手中撑着一把淡绿色雨伞。她的母亲走路笔挺又有斯文。孟然讨厌这样“做作”的走路方式,和大声对自已说话的母亲判若两人。也最讨厌母亲每次对自已的训话,“不要含胸弓背的,走路不要老是低着头,头发不要老是剪那么短,年纪轻轻的可以穿修身一点的衣服,不要邋邋遢遢的……”或许出于逆反心理,她母亲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当是行为标准的反面教材。
孟然看着离自已越来越近的身影,孟然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母亲那逐渐清晰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想着该如何开口跟母亲说自已要返校的事,毕竟上一次争吵的尴尬尚未消除。
孟然倚在门口的边缘,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门框上粗糙的纹理,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和力量。她的身旁,是一个已经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返校所需的衣物和学习用品。
杨彩玲的身影还远在十来米之外,孟然的内心已是波澜起伏。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匆匆回到屋内,仿佛是在给自已争取一丝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对话。等杨彩玲终于踏入家门,带着一丝雨后清新的气息,孟然鼓起勇气,艰难地开口:“妈,我今天要回学校了。”
杨彩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头微蹙,“你怎么不早点说?这个时候外面正下着雨,走到路口坐车又不方便啊。”她显然是对女儿突然的决定感到意外。
孟然故作镇定,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没事的,我自已走路出去就好,雨也不大。”她试图用轻松的话语掩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杨彩玲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应:“那就去吧,路上小心。”
孟然点了点头,转身开始在屋内寻找是否有多余的雨伞。然而,环顾四周后,她发现除了母亲刚刚进门时放在一旁的淡绿色雨伞外,别无他物。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妈,我把这把伞拿走了。”
杨彩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那我等会儿如果要出门怎么办?”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和犹豫。但紧接着,她仿佛下定了决心,“算了,你拿着吧,别淋湿了。”
孟然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暗自腹诽:“看吧,下着雨都不舍得给我多准备一把伞。”但表面上,她只是沉了沉心,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母亲。
随后,她拉起行李箱,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雨中。雨滴打在她的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为她的离开伴奏。她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走着,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对自已的母亲,真的不能抱有一丝幻想。此刻,她只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一步步走向远方。
直到走到家对面那条新铺的宽阔大马路上,孟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穿越了细雨织成的轻纱,再次落在了那栋粉色的小屋上。房子后方是一大片旱地,有些人种木薯,有些人种了柚子树,有些人则圈起来当菜园子种起菜来,房子前面的初春刚冒出芽尖带点嫩绿色的稻田,再往前是一条小河,在稻田中蜿蜒。粉色的房子在烟雨朦胧中像极乡间小别墅,孟然看着自已的家,心想会不会有人向往住在这样的乡间小房子,应该有的吧,如果不是自已感受不到温暖,如果只有自已一个人在,自已也是喜欢这样的环境的。
孟然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思绪拉回到现实,重新握紧手中的雨伞,确保它能有效地遮挡住这绵绵细雨。雨势似乎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细密而均匀地洒落在这片小村庄上。孟然拖着行李箱,步伐虽显沉重,但能逃离让自已窒息的家庭,她愿意冒雨前行。终于,孟然来到了公交站,她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位置站定,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当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孟然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