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杜若玹不娶你呢?”
“什么意思?”
唐静立马头皮一紧,想到了皇帝那句:不姓杜。
皇帝端着茶杯,慢声道:“如果,他不敢娶你,或者,他也在意你娘的身份,只肯纳你呢?”
“我不做妾!”唐静断然道。
她父母早年离异。周围人都说,她妈妈是小三。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就是事实。
她妈妈的确做了小三。并且大着肚子,上门逼走了原配。
唐静至今都记得,她第一次和那家人吃饭时,那家的儿子,看她的眼神。
那种鄙夷,不屑,让唐静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时她就立誓:这辈子,绝对不走妈妈的路。别说有老婆,有女朋友的,就是异性缘好一点的男人,她都不沾。
现在到了古代,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皇帝停下喝茶的动作,问:“为何?”
唐静深吸一口气,道:“我爱他。就算让我为他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我也有自尊。
我希望让我付出真心,死都不悔的那个人,也能向世人承认,我是他一生挚爱,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何况,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起码的尊重,就是明媒正娶。
杜若玹,必须要用他能给的,最盛大的婚礼,迎娶我。这是他该给的,也是我应得的。”
“既然愿意为他去死,为何不愿妥协?”皇帝问。
“因为我爱他,更爱自已。”
“爱自已?”
“我爱他,爱到我和他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我不仅不做他的妾,也不允许他再纳妾。
我若是他的妻,可以名正言顺地约束他。但我若是妾,就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可我爱他,我会嫉妒。嫉妒到,理智全失,不择手段。但我不想自已变成那样的女人。那是我不喜欢的样子。”
“那你打算,如何对待他现在的妾,和以后的妾?”皇帝问。
“我的男人,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他以前的妾,如果识相,我好吃好喝,养她们一辈子。如果敢觊觎,自求多福。
他以后不会有妾。碰了别人,就别想碰我。
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与他的身份,家世,毫不相干。分居,和离,或者休弃,我都接受。
但我绝不做卑微祈求的模样,哪怕他是杜若玹。”
“呵,”皇帝笑了一下,道,“他知道你这么霸道吗?”
“陛下,这不是霸道。”唐静认真道。
“怎么不是?”皇帝问。
“天下千万对夫妻,千万种夫妻。许多男女,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能过好日子。
比如,似丢不开的亲人兄妹,不管喜不喜欢,总会爱着护着。比如,似生意上的伙伴,你主外,我主内,齐心协力。
再比如,似志趣相投的好友,见了面有聊不完的话,有说有笑。又比如,似君臣主从,妻子奉丈夫为主,听命行事,同样安稳和美。”
唐静敲敲桌面,道:“更重要的是,一般人不会嫉妒亲人,伙伴,好友,还有主上的女人。甚至,为了保持关系和名声,还会主动给他们送女人。”
“好好的夫妻,竟被你说得不是夫妻了。”皇帝道。
“怎么不是?同床共枕,同舟共济,怎么就不是夫妻?只是不爱罢了。”
“若真如你所说,如果追求所谓的男女之情,便必然少不了霸道和嫉妒了?”皇帝问。
唐静不耐烦:“陛下,你的身份年纪,这辈子都不需要,也不可能理解这些小儿女之事。何必多问?何况,普通男女之间的感情,和你后宫的生存法则,根本就不是一套纲常。”
“朕,就不能好奇吗?”皇帝道。
能。你能。你是皇帝,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对。
“打个比方。”
皇帝的瞳孔动了动。好像是猜到了,不是什么好比方。
“你宫里,一个一年都见不到你一面的低位嫔妃,被人查出与侍卫私通,证据确凿。那嫔妃被带到你面前,依然死不悔改,说她对那个侍卫是真心的,求你成全。”唐静道。
皇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当然不会成全。但你更气的,究竟是她挑战了你的威严,还是她对别的男人掏心掏肺?”
“一个侍卫,他还不配。”皇帝道。
“不配的,是那个侍卫,还是那个妃子?”唐静问。
皇帝神情微愣。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说杨嘉娶了一个远不如我的姑娘,我会很平静地回一句:恭喜他。
但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杜若玹在酒宴上,多看了某个婢女两眼,我会抓心挠肝,彻夜难眠。”
唐静端起茶杯,道:“人,只会被在意之人,牵动心绪。”
皇帝喝的茶,必然是极品。但唐静总觉得,比那天杜若玹请她喝的,少了两分滋味。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嫉妒,都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
“不喜欢。不在意。如果我嫁给了杨嘉,我一定会帮他多多纳妾,恨不得那些女人把他的心力全部分走,让他少来烦我。”
唐静放下茶杯,半边身子靠在桌上,手撑着下巴,看向湖面:“陛下,如果一年只有十二个晚上,而你,有十三个嫔妃,怎么办?”
皇帝没回答。
“很明显,没有分到一个晚上的,自然就是你不喜欢的。
因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对所有人来说,从出生起,日子都是过一天,少一天。时间,才是这个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
我要的喜欢,不是十二个晚上,有十个属于我,两个属于其他人。而是他哪怕十个晚上都在忙,剩下的两个晚上,也都是我的。
我要的是,他把所有能花在女人身上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我身上。
何况,他若真心喜欢我,怎么会忍心让我受半点委屈?
他拥着别人的那两个晚上,会不会想起我?
想他不在身边,我会不会睡不着?想我晚饭有没有吃好?我夜里有没有踢被子着凉?
陛下,也许你不相信,但这个世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因为心里装着珍爱的人,即便面对倾国绝色,也提不起半点兴致。
一生一世一双人,从不是不可触及的美谈。那是一个人,为了他喜欢的人,心甘情愿的忍耐和克制。只是大多数人不愿意,也做不到。”
“真是如此吗?”皇帝声音低沉,似乎是在问唐静,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不是如此吗?”
“如果,最终都没得到,你也会由爱生恨吗?”皇帝问。
唐静笑笑:“有人说,喜欢,是自已的事,与被喜欢的人,没有关系。甚至,哪怕他已经有了家小,哪怕他心里住着别人。
这就好似,喜欢一株花一棵树,即便它长在别人的院子里,只要看见了,依然会欢喜。”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他不相信这种说法。
唐静也不大相信。她也是个俗人。
“我觉得,我有能力破坏掉,杜若玹以后的每一桩姻缘。甚至,我能买下整个广庆记,或者,毁了它,让杜若玹只能匍匐在我脚下,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可那是我一眼就看上了,被我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啊。他皱一下眉头,我都心如刀绞,我怎么忍心伤害他?”
唐静自嘲地笑笑,道:“左右,在我眼里,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他,其他。不管日后际遇如何,我心里都只认他一个。如果不能做他的妻,那我就去做其他人的妾,许多人的妾,游戏人生,醉生梦死。女人嘛,没有丈夫,也可以活的。”
“你只见过他一面,何以如此坚持?!”皇帝陡然提高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