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娣拿着笤帚扫院子呢，几个长舌妇跑到她跟前说闲话。
微微扬起的灰尘随风飘扬，李招娣觉得自己的胸更闷了。
昨天晚上还斗志昂扬的心，被村里人几句闲言碎语吹的风雨飘摇。
村人对她外貌的评价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闺女出嫁后自己的出路。
若是等那个时候，自己还什么活计也找不到，甚至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闺女会不会嫌弃自己？
她还想一直一直陪着闺女呢。
许明阳从屋子里走出，拿出一个干净的毛巾将李招娣的脸蒙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明阳，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捂死你妈妈呀？”村口的李寡妇不怀好意地问道。
许明阳白了她一眼，跑回屋子，大喊了一声，“妈，用大力气扫院子！”
许明阳的任何指令，李招娣都会条件反射一般执行。
李招娣拿着扫帚用尽全身力气扫院子。
农村的院子里都是土，许明阳她们娘两也没住进院子几天，地上的土还没有踩实。
瞬间，尘土飞扬，宛若沙尘暴降临。
“咳咳咳……”
“咳咳咳……”
院子外咳嗽声一片，村子妇人四散而逃。
世界安静了。
李招娣被尘土裹挟了片刻，才能慢慢看清世界的本来模样。
她看到刚刚还在笑话自己的一个婶子跑的太快，摔在了地上，连鞋子都甩飞了好远。
那狼狈的样子……
“哈哈哈哈……”李招娣被逗笑，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她很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
等灰尘都散尽了，许明阳才从屋子里拿着镜子走出来。
“还笑呢，妈，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鬼样子。”许明阳举起镜子，嫌弃地撇撇嘴。
李招娣看向镜子中的小人儿，满头满脸的灰尘，灰尘一多，连睫毛都显的长了几分。
趁李招娣不注意，许明阳抽出沾了水的手往李招娣脸上抹了把。
尘土遇上水变成了泥。
李招娣脸上深一道浅一道，狼狈的像只大花猫。
“哈哈哈哈……”李招娣被自己的样子逗笑，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她还指着镜子中的人儿，“不是我，哈哈哈，不是我，这是谁……”
许明阳小孩一般犟嘴，“就是你，就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蠢这么傻……”
欢乐的气氛在院子中荡漾，冲淡了那会儿的低沉。
隔壁院子里钱浩然也跟着笑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笑。
反正许明阳笑，他就想笑。
钱大花又过来泼凉水，“傻子一样的人，你也愿意往人家身边凑。真不怕自己哪天也成了傻子。”
“不用你管。”钱浩然冷声说道，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我知道你烦我，烦我又能如何？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崽子，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有权利管你一天。你不管我，你不让我管，哪个都是你不孝顺。”钱大花百无聊赖地捡起地上的土坷垃玩。
钱浩然没回答，径直进了屋子。
他要去学习。
溺水的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也要努力争取。
……
许瓜也是一样焦头烂额。
作为大队近十年唯一的一个离婚壮年，而且还是被离婚，许瓜很是收获了一波流量。
“瓜呀，不是叔说你，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家里的婆娘都管不住你，你看外头哪个男人像你这样窝囊？”
“对呀，我家那口子我都是用拳头揍的，她不听话我就往死里揍，现在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哎，你这话可不对呀，打人不好。还是要靠那点事来约束女人……”村里的光棍笑嘻嘻，“瓜呀，你该不会是不能那个了吧，炕头上那点事你要是不行，女人可不是会找借口把你踢了……”
许瓜脸色爆红，他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外头的男人说他窝囊，说他管不住女人他都能忍，可说他不行，他就气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爆炸了。
窝囊和管女人都可以用行动来证明，可不行，那怎么证明？
那关乎男人的尊严。
许瓜又气又恼，出去走了一圈又赶紧跑回家里当王八。
他跑回家，许婆子还不乐意呢，“老二，你出门！跑回家里算怎么回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外头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不就是个臭婆娘么，凭咱们家的身份和地位还愁找不到个好媳妇！
赶明我就托媒人给你再找个不花钱的媳妇过来！
我就是要狠狠地气死李招娣！离了婚的女人连臭抹布都不如，我要看她以后能不能忍住去偷腥！”
许瓜不想听老娘说这些，一转头去了李美华这屋子。
现在他离婚了，也算是自由身了，日后和李美华多接触谁也说不了什么。
不像从前，他帮了李美华什么忙，或者是多和李美华说了两句话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面对李招娣他都会生出些许的愧疚。
“美华。”许瓜声音很低很柔。
李美华正在纳鞋底呢，闻言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二哥，去年秋天我见你的鞋子破了，连双好鞋子都没有。今年我就想着帮你做双鞋。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不，不会……”许瓜感动的快要哭了。
在他众叛亲离之际，只有美华一如既往地惦记他。
从前是，现在亦如是。
“二哥，不许哭。”李美华娇嗔，“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想着哭呢。”
“嗯，我不哭。”许瓜擦了下眼角。
“这样就对了嘛。”李美华笑着说道：“二哥这样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女人。”
许瓜脱口而出，“美华，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李美华歪着脑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三十多岁的女人却宛若个纯情少女。
许瓜心里慌慌，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他连忙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他怕被拒绝，也怕世道。
美华太单纯美好了，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丢失了这份美好。
院子外。
“亲家，咱们以后要常走动呀。”许婆子笑容满面地拉宋阳的衣角。
宋阳脸色不好看，“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