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海从病房里出来,张明在走廊里来回走着,压住怒火。
卓海主动朝张明拱拱手,语气依然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卓海:张局,你这个兵,我可能要抽走。
张明:审出问题了?(惊骇)
卓海:没有,我是想调他。你这庙小,放我那儿去吧。
张明:升官?这……卓局,你这是什么八卦阵?
对包一横的审查以工作调动作为结束,而另一个与他一起回来的人,李飞,此刻正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卧室门。卧室里一盏小灯还亮着,床上的小姑娘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坐在床边的夏颖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掖了掖小姑娘的被角,起身出来。
李飞望着小姑娘的睡颜,一动不动,夏颖用力拽了一下,他才恋恋不舍的带上门来到客厅。
夏颖:今天故意让她走路,走累了,睡得快。
李飞:你没用催眠吧?
夏颖:没有。今天又闹一天。我白天好好想了想,大致有点明白了。你知道的,应用心理学是我的专业,儿童心理学是辅修的,一下子遇上,还真的有点生疏。
李飞:怎么回事儿?快说说。
夏颖:你是不是觉得,她人生挺奇怪的?
李飞:不奇怪呀,从小,我跟小乖接触的机会就不多,她都和她妈在一起。
夏颖:看起来是这样,小孩子的记忆,基本上在3岁以后,然后也会逐渐忘记,直到10岁才慢慢稳定下来。但,第一,不是所有儿童都是这样,第二,其实他们从6个月起,到2岁,会逐渐形成对父母的认知和依赖。
李飞:对呀,6个月,到2岁,确实……其实包括到现在,我出现的机会都不够多。2岁以前,还稍微多点。
夏颖:对,所以,潜意识里,她应该记得你。
李飞:记得我?那她怎么像完全不认识你。
夏颖:她是不认识你。但她也认识你。嗯……这样说吧,她认识的是,2岁多不到3岁以前,那个时期的你。
李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糊涂了。
夏颖:是有点复杂,换一个说法。她更记得的,是她的妈妈,小薇。小乖她记得她的亲生母亲。
夏薇,这个名字有好几年都不曾听到,连他自已都刻意的忘记。李飞感到全身发软,后背有细细密密的冷汗。
夏颖:对不起,我不该提她。
夏颖往李飞身边靠了靠,握住他冰冷的手。李飞目光涣散,神情有些恍惚,听到夏颖的道歉,机械的回答。
李飞: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夏颖微微垂下眼睑,掩盖住翻涌上来的苦涩。小薇,终究还是成为了李飞心里不能触碰的地方。沉默了半晌,她慢慢放下紧绷的肩膀,轻声说道。
夏颖:小乖的问题,我来解决,这个,我有把握。你别太着急。今天太累了,先休息,好吗?
李飞没答话,只拖着重如千斤的腿,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去柜子里取来枕头、被子,在沙发上放好。
夏颖:先去洗澡吧,放松一下。
夏颖推他去洗澡,手刚触碰到,他便晃动着肩膀甩开,厌烦的情绪一闪而过。
夏颖想抱他一下,临了改成双手扶在他肩头。
夏颖:今天,我跟家里通电话了,跟爸妈说你回来了。他们也替你高兴。
李飞依然很低落,背着夏颖,一下一下抚弄沙发上的被单。夏颖望着他的后背,继续说。
夏颖:还问我,怎么考虑的。
李飞终于有了反应,这在夏颖的意料之内。
李飞:呃,我去洗澡去。
浴室的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人,夏颖觉得自已的心也被李飞关在了门外。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浴室里,李飞打开淋蓬头,水哗哗地流下来。热气氤氲里的镜子映出他的脸和撑在水盆边的手,左手腕处的刺青让他停住目光了。
那是一个狴犴。
有人从背后抱住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抚摸了上了狴犴,热情的唤着他的名字。
罗敏?
李飞突然惊醒,大口的喘着气,浴室里没有人,只有他自已。
刚刚的他陷入了记忆的浪潮里。
李飞对镜合十,闭眼默念。睁开眼,镜子已经看不清了,只有朦朦胧胧的影子,他伸手抹了几下,镜子里重新显示出了男人的脸和赤裸的上身。
看着肩胛处的旧疤痕,他慢慢抚摸,面对墙角蹲了下去,热水哗哗地淋在他头上。
这时,夏颖的声音从外面隐隐的传来。
夏颖:那个,你说,你碰见罗敏了?
李飞抬起头,望着毛玻璃门。
李飞:唔,我们在走道上撞了一下,我没搭话,跑了。
浴室外的声音停顿了,过了好一会儿,又悠悠地响起。
夏颖:好快,你才回来第二天,就碰上了。
李飞:对,我也很纳闷,怎么那么巧,她好像还带着一束花,可能是去看什么人吧。
夏颖:该打个招呼。
李飞:没打。
夏颖:我是说,该打。
李飞:我也说了,没打。
夏颖: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李飞:谁知道,一句话没说。
隔着浴室的门,两人的对话都是闷闷的。
李飞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
李飞:你别瞎想。
然而,门外已经没有人。
等李飞从浴室出来,两人都没再提刚刚的话题,夏颖拿上衣服准备去洗澡。
夏颖:你去我那卧室睡吧,今天我陪着小乖睡。免得她又半夜惊醒。沙发上也休息不好。
李飞:我还睡沙发吧。
夏颖:去,睡床。
李飞从沙发上坐起来,进夏颖的卧室。房间里灯光安静,音乐很轻,有让人心安的味道,李飞鼻翼抽动,原来还点着精油。床上是暖色的、女性化的被盖,李飞钻进被子里,平静下来。
刚刚结束审查的包一横,完全无法平静,暴跳如雷。
包一横:老子不干了。什么玩意儿呀这是!
张明推开病房的门,正好看到包一横把杯子薅到地上,见杯子没摔碎,又上去狠狠踩了几脚。
张明:一横,一横,别生气。这个卓海确实过分了点儿。但他也是公事公办。
包一横:什么公事公办!这算什么?
张明:确实是公事公办。他刚才跟我要你呢,想调你。
张明看到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显然已经冷透了。老狐狸眼睛一转,拖着包一横的手臂就往外走。
张明:走走走,咱们吃点宵夜去,能走吧?
包一横:吃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