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男孩把梯子搭在那个洞口：“快上去啊，不然一会儿我妈妈该找我了。”
申屠道：“你这梯子哪里来的？”
男孩道：“我一出生就有的啊。镇长奶奶的吧？
我们都是镇长奶奶的孩子，全白谷镇的人都是。”
申屠心念一动：“我能见见你们镇长奶奶吗？”
“当然。”男孩点头，但下一瞬他就无比困惑起来：“可你不是要回家吗？”
“我想先见见你们镇长奶奶。”
“那好吧。”
男孩领着申屠，穿过空旷的地下广场，走到一座小小的神庙前，指着庙里供奉的一尊骷髅道：“这就是我们镇长奶奶。”
申屠呆愣住。他以为镇长奶奶是一个人，结果……
好吧，确实是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阿普，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
神庙旁边坐着的一个拄着拐杖，无比苍老的老太太忽然开口。
“妈妈，我带了客人来。”
那老太太仿佛一架生锈的机器，艰难的转动着脖子，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看向申屠：“唔 ，客人。白谷镇已经很多年没有客人到来了。
再没有客人到来，用不了多久将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我们这些人的存在。”
申屠不解：“老人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一路走来，难道没发现我们这个镇子上都是老人吗？”
申屠回想一下，还真是。
虽然这个镇上的人奇装异服，形态各异，但确实都不太年轻的样子。他们对申屠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人反应也很迟钝，而且明显不感兴趣。
“年轻人，看见你我很高兴。”老太太吃力的扶着拐杖，颤巍巍的站起来。
她实在太苍老了，像被风化了的易碎的雕塑。
“嗯……阿普是个活泼的孩子，希望她没有打扰到你。嗯……”
她吃力的喘着气，仿佛有什么东西挤住了她的肺：“客人，你一定不介意去参观一下我们的种植园和养殖场吧？
它们以后可能会成为你的产业。”
申屠不解：“那不是你们的吗？为什么会成为我的？”
“喔……呵呵……”老太太笑起来，她垂暮的身体似乎瞬间注入了一丝新的活力：“你看看我们。就连小阿普的头发都白了。
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够久了，最终还是要回到我父的怀抱中去。
等我们都离开了，这里就剩你一个人了。什么都是你的。
你现在不熟悉一下，将来可怎么办呢？”
申屠心里忽然就升起一股悲凉，问道：“你们这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当然有。”老太太乐呵呵道：“我们的父，我们的先祖，还有我们的镇长奶奶，他们的灵魂永远与我们同在。”
申屠心道，这不和没有一样。
老太太看申屠沉默，反而安慰他：“我的客人，你不用为我们感到悲伤。死亡不过是一切生命的起点而已。
我们不过是换成另一种形态与你同在。”
申屠心道：“你们还是不要转换形态与我同在了，我怕鬼。”
他望向老太太：“您能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嗯……这要从哪里讲起呢？”老太太本来走路就极慢，这下眯着眼睛思考，索性不走了。
阿普非常有眼力劲的搬了一个墨绿色的箱子给老太太当凳子。
申屠这才注意到，这个地下小镇随处可见这种墨绿色的箱子。
居民们用这种箱子当凳子，当床，当工作台。
申屠问道：“您知道这些箱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这个啊？”老太太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是镇长奶奶的东西。
镇长奶奶就是负责看守这些箱子的女仙。
镇长奶奶回归天国之后，这些箱子就由我们来看守。
但是，其实没什么好看守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些箱子只有龙族能打开。
但可惜，镇长奶奶回归天国后，磐石城最后一个龙族消亡了。”
“你知道磐石城？”申屠精神一震。
“当然。”老太太又喘气片刻：“我们的镇长奶奶就是从磐石城来的啊。
啊……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老太太似乎想不起来了，转头看向阿普：“小阿普，你还记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吗？”
阿普道：“妈妈，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哦……对。”老太太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我们原来不住在这里。
我们原来住在一个大森林里。森林，你知道是什么嘛？”
申屠当然知道，可他还没有开口，阿普骄傲道：“知道，阿普当然知道。那是有很多树组成的，绿色的。还有河流、山岗、鲜花儿和小蜜蜂……
那里可美了，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对，我的小阿普真聪明。你一定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如果忘记了，你的灵魂会迷路，找不到我们的父，也找不到爸爸和妈妈了。”
“嗯嗯。”头发雪白，满脸皱纹的阿普点头。
“哦……”老太太顿了顿：“我说到哪儿了？”
“我们的家乡。”阿普回答道。
“对。”老太太想起来了：“我们的家乡。我们的家乡在大森林里。那里没有极寒也没有极热，每天都开着新鲜的花朵。
我们的族人世代生活在那里，繁衍生息。美好而有富足。
可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河水断流了，鲜花枯萎了。就连大树都在接连死去。
我们的族人失去生活的保障，只能随着动物迁徙。
不知过了几百年，动物们都死了。我们的族人很多也死了，但只要还有新的族人出生，希望的火种就还在延续。
直到我们走到这个地方，遇上了一群魔鬼。
他们杀死了我们最后一个男人，将他活生生撕成碎片。”
老太太说到这里，声音里都是浓烈的恨意。
连一向活泼的阿普都沉默了。
仇恨，确实是可以随着血脉延续的。不管过去多久，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都不会消散。
老太太沉默了许久，终于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是镇长奶奶救了我们。她把我们带到这个小镇来，教我们种植白谷。
白谷镇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在那之前，这里叫壹号基地。
她还教我们养殖大蠊。磨成粉或者烤熟，味道很好。你待会儿可以尝尝。”
申屠现在更关心老太太口中的镇长奶奶和磐石城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