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惊惶失措地望向天空——那颗悬挂在地平线之上的夕阳,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黑暗迅速污染了整座天幕,而后将它的影子罩在大地。整座城市里,惊慌的叫声此起彼伏。
街头巷尾一片混乱,人们争相奔走,互相推搡。骑士与卫兵忘了纪律与使命,呆呆地站在原地。恐慌的人群不知该涌向何方,从城市的一头涌向另一头,从街巷到城墙之上,接着又回去。
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城市最中心的广场,纷纷跪伏在高塔之下,渴望那位暴虐而富有的城主能够大发慈悲,降下一些庇护,或者至少说两句令人安心的话语。
不一会,人们看见肥胖的蒙格穿着奢华至极的衣服走了出来,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他说:
“——我……”
他什么都没说,恐惧便已经打折了他的膝盖,令他跪下。于是恐惧鞭策人们一拥而上,碾过了蒙格的身躯,碾过了他曾经拥有的威严和统治。他们涌入高塔,彼此拥挤、推搡、大打出手,仅仅为了抢夺任何一点看起来值钱或是有用的小东西:
粮食、财产、火器、魔法造物——一切。他们将这些东西握在手里,然后挥向其他人,因为也想要他人手中的那一份。
于是乎,在老汤姆的长屋外,在昏黑的天空之下,阳杰一行能够看见,城市中央升起了火光。除了阳杰能够感知到那里的情况,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起高塔与广场,他们更关心现在天空那边的状况。
阿珀洛斯眉头紧皱。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他很难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迦耶利亚的脑子因为思考过度,大概已经烧掉了一半。从那双红色的小眼睛里能看出来,她真的需要休息。
女孩则还是面如死灰。自从知晓父亲死去之后,她似乎就没再有过什么表情了。也许她这几天的经历,都只被当做是一场可怕的梦罢了。
阳杰看着他们疲惫无力的模样,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虽然这个副本世界的问题,基本啥都赖不到他头上来——他最多就只背一个杀了提勒姆的锅。那个什么“虚空来客”是迦耶利亚自已作死弄出来的,而现在世界的诡异情况又是“工作人员”那边出了问题。
但,眼见人有难,他还是想管。
毕竟,阳杰还是个道德水准比较高的大学生。
“好吧,我们知道你们挺累的了。”他说,“但至少,我们知道问题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我去杀了它。”阿珀洛斯一向是个直肠子,站起身来就要往屋外走,却被阳杰一把拦下:
“你给我等会——你打得过人家?它把你的本性都给吞了,还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战斗力估计不比你低多少呢。”
太阳神最不希望承认这一点——自已会比敌人弱。开什么玩笑!除了天父地母,他就是哈洛兰德至高的光,按说没人能忤逆他来着。
结果嘛……阳杰都不提了,那怪物也仗着一口吞噬的本事,让阿珀洛斯好不头疼。
心有不甘却又委屈的阿珀洛斯又坐了回去,气得掉眼泪,给阳杰看无语了。
迦耶利亚似是知道哥哥的性子,没太奇怪头顶的眼泪是哪儿来的,只是问道:
“阳杰先生,我还是需要问一问……您真的‘只是’戏剧之神?”
“……好吧,事到如今,我给你们交个底……唉,但这又说来话长了。”他托着下巴,为措辞而愁眉苦脸。“我呢,确实是到不同的世界去拍戏的——但在那之前,我专门负责帮其他世界解决他们本地的问题。”
“在不同的世界解决问题?”这可真是有些出乎小白蛇的意料了。在她的观念里,这种来自世界外的存在基本都得召唤,人家会不会回应你都还得先打个问号。像阳杰这样主动到处去做义工的,她还真没法理解。
“你就先接受这么一回事儿,反正这部分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变得非常非常强,收集了非常非常多的奇珍异宝,这就够了。”
阳杰最终还是选择从简解释。
“……我相信您,阳杰先生。但我想问,既然您确实有很多的奇珍异宝,能否从中拿出一两件来,帮助我哥哥去解决那个诡异的东西?我想,以您的实力,能拿出的东西,威力定不会差。”
“呵呵,额,这个嘛……”阳杰尴尬地笑笑,“威力大的确实有不少,但都只有我本人能用,认主的。”
这个也是系统的设定,阳杰在商城里买来的东西,大多都只有他自已有使用权——他专门挑这类东西买,本意是为了预防别人拿去对付他自已,结果想不到现在反倒让自已平添了麻烦。
他那把“超新星爆发发生器”,买来之后还没用过呢,他一直想试试。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世界会被一个你们无法料想的存在给不断地‘重置’,不断地回到某个特定的状态——所以刚才天亮了一下子,懂?那就是你的本性,那颗太阳因为‘重置’而回去了,周围的房子也因此回来了。只不过,那东西很快又把太阳给吞了。”
阿珀洛斯抹抹眼泪,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好在迦耶利亚比较聪明,能跟上话题:
“‘重置’……这等手段,天父地母也未必能做到。但若真是如此,为何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我,和哥哥,还有这个女孩,没有被重置?”
阳杰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呀!他们可都是这个副本的“本地人”,为什么没有被重置给波及,回到应有的位置上?
但他并不需要思考,因为答案很快就来到了长屋的门口。
“你们——你们是谁!?”
众人纷纷回头,却看见了让他们无法平静的东西:
老汤姆,满手鲜血与珠宝的老汤姆,用臂膀抱着一具苍白的、满是伤痕、开膛破肚的尸体——那是她的女儿。
火塘旁的女孩,头一次将她的眼睛睁得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