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县令此时心烦意乱的,他是真不想趟这趟浑水。他在山泉镇做县令多年,讲究的就是一个无为而治。
只要不作为,就不会出错。
越管越多,越忙越乱,对于山泉镇这种鱼龙混杂的小地方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最好的为官之道。偏偏上天派来了一个头铁脖子硬的柳临风,还特别地清正勤奋,简直和他们格格不入。
师爷看出他是彻底的不想接这个烂摊子,赶紧低头想辙。思忖了一炷香的时间,师爷忽然一拍脑袋:“县令大人,这柳临风压根就没入职啊!”
秦县令迷茫地看着他,蓦地反应过来,对啊!
原来整个县衙办事就是一个拖字诀,当初拖着拖着,他们居然把这事给忘了,只是口头上通知了柳临风去黄竹沟就职,实际上根本没有出具正式文书,上面没事也不会来查,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好,好啊!太好了!”秦县令喜得连说了三声好。
“县衙中从来没有什么柳典吏嘛。来人啊,立刻将扰乱县衙的刁民赶出山泉镇,若再敢谎称官吏身份,全都给我抓起来打板子!”秦县令喜滋滋地下令道。这下问题不就全解决了。
当在县衙外柳叶儿等人听到衙役传话时,简直被气得脑子发昏。
“昏官,这不是无赖吗?!”顾朗不忿道。
庞冲也气得不轻,若不是现在还碍于身份,他两步就可以冲进去摘掉县令的项上人头。
“可不就是泼皮无赖吗。”柳叶儿都被气笑了,可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人家地盘上还得从长计议。
“看来在县衙这行不通。等咱们回去先寄信给陈磊叔,他在都城中认识的人多,再让他代为转达...”
她话音未落,长街上的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只见一匹黑色的高头骏马拉着马车在街道中疾驰,速度奇快,马儿似乎不受控制地左冲右撞的。
“都快躲开!”驾车的人拼命扯住缰绳试图将马车止住,但是无济于事,黑马依旧发狂地在街道上乱撞。
“小心。”那马转了个弯直直地奔着柳叶儿冲过来,庞冲一把将她提起来放到一边,再差一步柳叶儿就要被马车压扁了。
“多谢庞叔。”叶儿心惊道,连忙感谢他刚才的救命之恩。她转头看向马车更吓了一跳,顾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马车上去了!
“你在干嘛快下来啊!”她急得大叫。这太危险了,这匹马连赶车的熟手都控制不住,顾朗简直是在找死。
然而顾朗却直接跳到了马背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庞冲也双手抱胸看着,似乎并不担心自已的徒弟,正好还能趁这个机会考校他学了几成。
“稳住车。”顾朗沉声道。
他竟还有功夫回头对赶车的说话,柳叶儿在一旁急得跳脚。
只见他拽住马的缰绳却并不用力往回牵扯,而是顺着马发疯的方向疾驰,每当要撞到障碍物便使劲踢一下马肚子令马儿吃痛减速。如此剧烈地撞击了几次之后黑马便筋疲力竭,向前滚倒直接倒地不起了。
顾朗则轻巧地翻了个身落在地上。
好身手...柳叶儿看呆了,这还是天天帮她磨豆浆的那个顾朗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庞冲这才上前去查看那匹马的情况,他皱了皱眉,这马似乎不是普通的受惊。他们观察发现这匹黑马目光涣散,张着嘴不住地吐着热气,四肢还有些不受控制地乱蹬。
“师父,说句不好听的,有点像你刚从山中回来中毒的时候。”顾朗摸着黑马的肚子说道,他刚才下脚挺狠的,这马受罪了。
“多谢这位小哥,刚才真是多亏了几位。不知可否留下姓名,今日之恩必有重谢。”赶车的人将他主子从车中扶下来,便连忙过来向他们道谢。他后背还在冒冷汗,这要是今天没控制住出了事,他死一万次都无法挽回。
柳叶儿偷偷打量着刚从车中下来的少年。一身低调的黑色长衫,却难掩周身贵气。他面嫩得很,若不是看这服装打扮,她还以为是个英气的女娃。
少年拱了拱手道:“刚才多谢相助。”
“举手之劳而已,谁见了都会帮忙的。”顾朗豪爽道。
柳叶儿在后面抿了抿嘴角,他说的倒是轻巧,这忙是谁都能帮的?
那少年看见顾朗的脸先是一怔,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他下意识问道。
“顾朗。”
“我是...”
他们正说着,县衙内却冲出来一群衙役将他们团团围住,穿着县令官服和师爷模样的两个人缓缓踱步出来,柳叶儿等人于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秦县令。
“大胆。”
“放肆!”
师爷和秦县令一唱一和地斥责他们。
“谁人敢在县衙门口驾车闹事?”
“青天大人,这就是刚才那几个上书的刁民。”一个狗腿的衙役上前道。
秦县令沉默地点点头,用手捻了捻胡须,又看了看他们几个。
衙役们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只好原地不动。
“狗脑子,这都不懂。”师爷骂道,“这顿板子他们是非挨不可,还不快拖下去打。”
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上来就要拿人。偏偏庞冲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刚才顾朗驯马他们之中也是有人看到的,那两个穿黑衣服的看着不知什么来头,挑来挑去只好先挑柳叶儿下手。
叶儿不过站得离他们稍远了些,就被一个衙役提溜起来要拉去挨板子。
“把她放下!”“我看谁敢动她!”师徒二人差点暴起,立刻冲上去要和他们干架。
此时却听到那个黑衣裳的少年轻蔑地笑了一声,似乎是见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
“梅十一,”他淡淡说道,“山泉镇的县衙该清洗了。”
“你小子又是谁?”师爷用手指着他骂道,最近也没听说什么厉害人物要到山泉镇来啊,这是什么人敢鼻子里面插葱装大象。
梅十一如何能忍,直接拔剑将指向他的手指,师爷痛得大声哀嚎,只见他左手血流如注,两根手指竟然被活生生地齐根削断。
黑衣少年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剑南都督,裴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