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最中心,在'域'的最中心,以绝对统治者姿态树立的是银白色高塔。
而在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高塔中,其最上层,是由玻璃落地大窗环绕的奢华房间。
站在房间的边缘向下望去,整座城市的样貌,皆是倒映于一人眼中。
他已经年过半百,没有了年轻人的活力,头发花白,身着笔挺的西式礼服,一双沧桑的眼中透露着平淡。
缓慢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微微点头。
“公爵大人。”一声呼唤使他侧目。
在两步远外,管家服饰的男人向其鞠躬,汇报道:
“那群无能的私兵像是狗追逐马车,摸都摸不着敌人的屁股,在下认为,公爵大人或许可以启用那件武器?”
“以及,另外两队士兵都丢失了目标,事实上,其中一队由男爵带领的士兵把自已都搭进去了。”
“那个男爵已经死了,高塔告诉我,有一张卡牌被使用了。”公爵淡淡地说道。
“大人料敌先机,给那群该死的入侵者送了一份大礼啊。”
“另一边...”管家大咧咧地询问着。
“就如你所说的,启用'武器'吧。”
“遵命,大人。”管家弯腰行礼,笑眯眯地退下了。
宽敞的街道上,此刻已经血流成河了,矮脚小马的每步都能溅起大片血花。
赵寒羽的骑枪上也变得黏黏糊糊,但他毫不在意,掀开头盔的面甲,畅爽地大笑起来。
一路上,除了他本人之外,更没有一个站着的士兵了。
无人阻拦,赵寒羽翻身下马,朝四周伸展双臂,仿佛是在享受观众们的欢呼。
“这家伙,是不是表现欲有点过盛了。”实际唯一的观众,白晓给予了自已的评价。
就像呼应现场的气氛,远处的高塔上,骤然灯光大亮。
电流从塔底一路攀升,缠绕在荆棘般的尖刺上,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滋滋的爆鸣音。
所有电光最终汇聚在塔尖,那里是一台狰狞的机器,由废铁皮、螺丝、电线组装而成,风格粗犷,却能感受到,在其转动的引擎中积压着一股恐怖的力量。
“哦豁,看上去有点不太妙....”赵寒羽摸了摸头,不解地看着那电光。
“但,这样才有意思啊!”他骑上小马,提上骑枪,便调转马头,迎向巍峨的高塔。
“驽骍难得,像是神驹一样奔跑吧!电闪、雷鸣,这些都是为我们盛大的贺礼!”
“向着巨人冲锋吧!驽骍难得!”
小马慢慢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好似在飞翔,裹挟着路上的风,义无反顾地狂奔前进。
最终,一道闪耀着电流,几乎难以直视的庞大光柱从塔顶喷发,半途,两者相撞,爆发剧烈的火光和电光。
等到烟雾和爆炸归于平静,那街道上已经一片狼藉,两侧的民房受到了不小的破坏,几棵老树焦黑着倒下。
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敢出来查看。
白晓呼唤着一只野猫,小心翼翼地趴在电光轰出的大洞里看了眼,空无一物,只有少许铠甲的碎片和血迹。
“他应该没事吧...小黑?”白晓咽了口唾沫,担忧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乌撒。
“蒋英已经上楼休息了,你再叫一个小黑试试?”乌撒用爪子将木地板上挠出两条划痕,“那傻孩子没事,有人帮了他,最多重伤。”
“应该是程峰大叔吧,还好还好。”
这时,一直安静地逗弄着肥猫的美尼斯若有所感,突然抬起头。
“好像有客人来了?”
“客人?”白晓隐约记得,乌撒曾经提到过。
黑猫小店会吸引喜爱猫的人,借由幻梦境的力量引导其在梦中来访。
从笼罩小店的迷离雾气中,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走出,惊奇地打量着周遭场景,看到站在店门口的白晓和乌撒,愣了一下,有些胆怯地退后半步。
这是一位约十七八岁的女生,正和白晓同样年龄,她穿着带补丁的破旧长袍,初次印象,好似一只怕生的小猫。
“你好,欢迎来到黑猫的悠闲咖啡店,在这里,你可以尽情享受各式饮品,与猫咪作伴,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放松心情哦~”乌撒蹦到白晓肩膀上,打着招呼。
可能是这一举动,打消了女生的不安感,捂着心口放松地笑了起来。
“啊,原来是梦呀,第一次见这么真实呢。”
她的步伐变得轻快,走进店内,细细地观摩着漂亮摆设。
“这边坐哦,不知道怎么称呼客人?”白晓颇感有趣,假装自已是服务生,为女孩指了个位置。
“艾米,叫我艾米就好。”她偷偷揽过一只肥胖的大蓝猫,不熟练地抚摸着那柔软、蓬松的毛发。
“真是做梦一般的地方...啊,对不起,好像本来就是在梦里。”艾米不好意思地笑着。
“你很喜欢小动物吗?”
“当然...可惜律法规定,平民是没有饲养宠物的资格的。我一直想要养一只来着....要是能成为贵族该多好啊。”她遗憾地抱紧了猫咪。
“你知道什么是贵族吗?”白晓在她对面坐下,美尼斯为两人端来了水果冰沙。
“嗯,我父母一直告诉我,贵族是大人物,是有出息的人。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成为贵族哦。”
艾米回答道,她用勺子舀了一块水果,细细地品味着。
“比我吃过的所有水果都甜呢,不愧是梦!”
“那,你自已怎么想呢?”白晓微微皱起眉头。
“我自已?”她仿佛卸下了面具,将身体靠在柔软的椅背上,这一刻,艾米的眼神像是猎豹一般锐利。
“贵族,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不就是统治者、压迫者吗?”
“手握强权和私兵,为所欲为。”
“是的,我很反感,但是不得不去成为贵族....这就是命运,我没有跳脱出规则的力量,也没有强权在背后为我撑腰。”
“愚蠢地放弃本能达到的高度,只因为反感而继续呆在社会的底层....这我无法做到。”
白晓理解了她的意思,同时也明白过来'域'的污染到底在何处了。
渊狱的使徒将其伪装成了一种欲望,在贵族对平民潜移默化的压迫中植入了每个人心底。
对于权利、金钱的渴求,对于阶级提升的迫切欲望。
每个人都被裹挟着,想要往上攀爬,想要达成阶级的飞跃。
可他们殊不知,这只是被使徒所设定好的框架,当一切的欲望达到顶峰,必定会化为一场灿烂的绽放,亦或者,爆发、暴乱。
人人都厌恨“贵族”,但是人人都想成为“贵族”。
在那最终的混乱中,每个人都将加入游戏,共同争夺权利的宝座,于欲望的石碑上铭刻下自已的生命。
就好似一场滑稽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