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悠塞了两包熊猫烟才在国营饭店的后院见到采购大师傅。
这年代吃公家饭的都是爷，在供小于求的经济模式下，卖的比买的更高一头。
国营饭店的采购员，更是人人都想巴结的人。采购是有油水的，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常识。
人们不在乎采购员捞多少油水，只在乎给国营饭店供食材能挣多少票子。
采购员是个膀大腰圆的男胖子，跟当下朴素的时代格格不入。
“你有什么货？”
沈悠悠友好的笑笑，将竹筐里准备好的蔬菜拿给他看。
胖子不耐烦的神情一滞，眼中逐渐起了兴趣。
采购员虽然拿油水，但也不是完全尸位素餐。食材的优劣他一眼就看得出。
用灰黑的长指甲一掐，茄子冒出来新鲜的汁液。
“这么新鲜？哪来的？”胖子仍然保持他的高傲，菜虽然新鲜难得，但他也不是多需要买。
他身后是国营饭店，哪怕天天卖土豆也有的是人抢。物资紧缺嘛。
沈悠悠自然也懂其中的道理，她讨好的笑着：“来路不太方便说，不过绝对安全稳定。每个星期都能准时提供，不论季节。”
“不论季节？”胖子更感兴趣了。
现在是六月天，能有这样的蔬菜虽然难得但也算不上稀奇。可如果到了冬天还有这样的蔬菜，确实有些手段。
但他没问，人人都有自已的发财之道，而这种门道大多隐秘见不得光，打听的多了就是冒犯。
胖子道：“菜是好菜，不过我不太需要。国营饭店用不着这么好的食材。”
沈悠悠游说他：“代县虽然不大，倒也有三家国营饭店。虽然都是供不应求，但您这里供给最大，创收最多。您就不想再往上走走？代县虽好，但总好不过市里。”
沈悠悠的话相当蛊惑人心。
人往高处走，谁不想往上爬呢？国营饭店的生意当然好，但代县毕竟不是只有一家国营饭店。
既然有三家，自然就有竞争。
竞争输赢的标准如何评判，那自然是销售额了。
公家有统一的采购渠道和额度，但物资有限，仅靠着公家给的渠道，国营饭店怕是卖不了多少饭菜。
既然是采购员，没点自已的采购渠道凭什么做？
胖子也有自已的私人采购渠道，但也不过是送些普通蔬菜，像沈悠悠手里这样品种齐全、菜品新鲜的一个都没有。
而能保证冬天持续提供新鲜蔬菜的更没有。代县到了冬天，从上到下都是萝卜白菜，没人能吃到新鲜菜。
“你确定冬天也能供这样的菜？”
沈悠悠目光自信：“我确定。”
胖子却不敢轻易相信，谁知道她是不是吹牛呢？
沈悠悠也不勉强他，做生意不能上赶着。
她以退为进，从筐里拿了七八斤菜出来。
“既然是长久的买卖，您也需要时间考虑。这些蔬菜您拿回去尝尝，下周我再过来。到时您再给我一个答案也不迟。”
胖子接受了这个提议。
离开这一家，沈悠悠又去了其他两家国营饭店，用的也是一样的说辞。
这可不能算背叛胖子，生意有没有谈定，她多找几个买家有什么不对？
先到先得，价高者优嘛。她可不会为了胖子遵守什么不存在的条约。
她手里有货，没有道理求着采购员做生意，该采购员求着她才对！
天黑前，沈悠悠换回了原来的衣服，掏出了自已的自行车。
回乡下的土路上，她竟然遇见了李静。
李静灰头土脸，前所未有的狼狈，胳膊上还有擦伤。
叮铃铃，沈悠悠按响了铃铛。
“喂！你怎么搞得，怎么这么落魄？被抢劫了？”
李静本来被铃声吓一跳，瞬间提起了防备，看见是沈悠悠，一颗心放了下去。
她瘪着嘴不说话，生气的往前走，眼睛不自觉就红了。
沈悠悠一头雾水。
“我又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嘛给我甩脸色？”
李静还是不理她。
沈悠悠有点生气，想要一走了之。但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扔李静一个女孩子在路上走，她心有不忍。
她便学起了薛迹远，跟在李静边上慢慢的骑车，就这样耗着。
慢慢的，她听见了李静的抽泣声。
“喂！你到底怎么啦？到底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出主意。”
“你能有什么主意！”李静再也忍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
沈悠悠见她这样哭，还真有几分担心。她和李静也没有什么大仇，都是些转脸就能忘记的小过节。
“你不说算了，你不相信我，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已在路上慢慢走吧，遇见了坏人可不关我的事。”
沈悠悠说完，真的骑着自行车走了。
李静一下又急又怕：“你别走！你等等我！都是一个队的知青，你不能不管我！”
沈悠悠慢悠悠的停下车，等李静跑到跟前才说：“没有谁一定要管你，你爸妈都不一定管你，更何况我这个和你关系不太好的同队知青呢？”
“你到底怎么回事？胳膊都擦伤了，裤子也磨了个洞，你今天干嘛去了？”
李静扭过头不吭声。
沈悠悠皱眉：“李静，你该不会是遇见流氓了吧？有人要侵犯你？我带你去公安局报警！”
李静拉住她的胳膊：“没有！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已摔的！”
沈悠悠狐疑，不太相信。突然，她发现李静背后背了一个竹筐，里面还装着东西……
得！这姑娘今天应该是去黑市了。一身的伤是躲警察摔的吧。
沈悠悠嗤笑道：“去黑市了？”
“你怎么知道？”李静刚说完就后悔，立马气急败坏道：“我没去，你别乱说话！”
“行了，上车吧。天都黑了，你不怕我还怕呢。”
沈悠悠懒得再追问李静，将人载在车后座，再没说话。
李静被不被抓不关她的事。尊重她人命运，她不会警告李静别去那里之类的，她自已不是也去吗？
都是成年人，谁不知道危险。危险还要去，自然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原因。
晚上，沈悠悠进了农场，果树上已经结了果，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成熟了。
小麦还有一周成熟，唯独那些小鸡仔们，离成熟还遥遥无期。
好想吃鸡肉！
等鸡鸭鹅成熟，蔬菜一周一收，她将成为代县最大蔬菜供应商！
黑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