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帆其实并不算笨，相反他还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
但也不知怎么的，对于这需要理性思维分析的东西总是转不过来这个弯。
金四海虽然面上嫌弃，但到底是自已便宜小舅子，就算没给金果解决上学这事儿，也不能真不管他，索性也没什么事儿，拿着卷子直接就给他讲了起来。
结果就是这么一讲，好悬没给自个气死。
要说记公式记方法，明显能够看出孙帆也是下了功夫的，但是套进题里就懵了，眼珠子滴溜溜转，就是解不出正确答案，做题跟撞大运似的，边琢磨边看金四海眼色。
魏涵雅上辈子受过的教育里也没有现代的理化之类的，但是之前金四海都给她讲过，她学起来也很快，这套卷子她在一旁看着，难度也并不算特别高，她估摸着自已做也能做个140分以上。
但孙帆数学差成这样她确实没想到，之前每次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他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架势，谁能想到全是花架子。
孙帆让姐姐姐夫的怒其不争的眼神给盯毛了，看着卷子上鬼画符似的数学符号越看越看不进脑，破罐破摔把卷子往前一摊，捂住了自已的眼睛。
“哎呀好了好了，今天咱就到这吧，我求求你俩了，给我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再正式开始行不行，你俩这一左一右全是眼刀甩过来，我跟个傻儿子似的往这一坐，心里压力也太大了！”
金四海叹了口气：“我算看出来了，这四十五分里也得有个至少十分是你蒙对的。行了，回去跟孙叔说让他放心吧，就你这数学水平，出去说认识我我都嫌丢人。高了不敢说，起码叫你及格。”
孙帆还不服气：“我这也没那么差劲吧，这么久不学数学早都忘没了，能答个这分数已经不错了。”
他倒是没说瞎话，这套卷子是他们家一个邻居叔叔给弄来的，附近准备参加高考的孩子几乎都给了一份，孙帆这成绩不算是最好的，但也绝不是最低，就是差不多平均水平甚至还偏上点。
“行了，你先回吧，让你姐夫给你制定个学习计划，我负责监督你。”
魏涵雅笑盈盈说着，孙帆却眼尖地发现她边说边活动了一下手腕。
孙帆……
不敢说话，拼命点头。
金果上学的事情终于是解决了，孙文清叫人给安排好，又详细嘱咐了魏涵雅带孩子报到的时间，还给金果送了个精致的铅笔盒，苏联产的，上面画着鲜艳的花园和正跳芭蕾的小女孩。
两家人本就是有来有往的关系，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如今高考要恢复的风声已经在某些圈子中传开了，不论真假，提早准备总是没错，把孙帆交给魏涵雅两口子，孙文清自然一百个放心。
大人的事情金果不懂，她正忙着在家抱着漂亮铅笔盒耍赖。
“我不想去上学！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和爷爷奶奶在一块！坏爸爸妈妈，我不去我不去！上学吃不饱饭！我不想去！”
金果得知了自已马上要去上学的噩耗之后立刻不干了，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干嚎，一边嚎一边瞄着魏涵雅的脸色，见妈妈完全无动于衷，声音更大了些，却依旧见不到眼泪，典型的干打雷不下雨。
干嚎了半天，没人搭腔，就连钱桂霞和老金头也一早都被嘱咐了，不能再惯着她。
金果干巴巴演了半晌，直接尬住了，哭声渐小，瘪着嘴自已从地上爬了起来。
“果儿啊，明儿奶奶再给做条新裙子吧，你妈今天画的那个样式可好看了，小背带裙，奶奶给扯点红色灯芯绒，再给做个白衬衫配着穿。”
钱桂霞忽然毫无预兆地起了个话头。
金果正觉得没面子，见奶奶给了台阶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还是有点不情愿，却点了点头：
“那好吧，衬衫领边要绣花！”
“好，让你妈妈给你绣。”
魏涵雅自然没有不答应，一口应了下来，金四海拿出了今天下班回来特意去买的文具叫金果看，金果本来那点不情愿叫这么一打岔全给忘了。
一旁大鸣大放看着被大人们哄得团团转的金果，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有些戚戚然的表情。
妹妹还是太单纯了，她根本还不懂上学意味着怎样痛苦的生活。
金果当然不懂，甚至已经开始被家里人带的满怀期待起来。
到了报到这天，金四海和魏涵雅都特意请了个假，带着从头到脚都是新衣服的金果去报到了。
早上一家人出门的时候被隔壁要去上班的朱明瞧见了，忍不住扬声问了一句：“哎呦，这一家三口要去哪儿啊？”
总是瞧不上，但毕竟是邻居，金四海回答：“孩子要上小学了，带她报到去。”
如今金四海可是机械厂炙手可热的年轻干部，附近几条胡同都没有比他更出息的年轻人了，朱明自然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当着面就说难听话，虽然心里不屑，但还是笑着搭了一句：
“没听说今年解放小学开学这么早啊？”
“哦，我们不上解放，去中关村一小。”
“啊？哦哦，行，挺好，到底还是四海你有本事啊！行了，你们快去吧！”
目送着金四海一家三口出了大门，朱明脸上的笑垮了下来，转身吐了口唾沫。
“呸，一个破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本来要出门，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动作停下了，把自行车一支，转身回了屋，对李娟说：
“隔壁金老四家丫头都要去上学的，今年你也送盼娣去上学吧。别弄得好像我朱家连个丫头片子上学都供不起。还有你——”
他把目光转向了已经上了一段时间学，并且成绩还不错的朱招娣，也就是如今改了名字却依旧被他称呼招娣的朱敏敏。
“你也要好好学，知道不？别考个一分两分的出去给你爹丢人。”
李娟赶紧开口：
“怎么会呢？敏敏之前卷子拿回来给我看，都是打一百分的，她班主任我还见过几次，总是夸她好的。”
“那还不错。”朱明虽然不把这俩女儿的事情放心上，但听到李娟这么说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拿腔作势地嘱咐了几句，就转身上班去了。
朱敏敏被他说教的样子恶心坏了，心里骂了几句，但到底他主动说叫妹妹去上学了，总是件好事。
虽然只是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但不论如何结果是有利的。
“我也能和金果一起去上学吗？”朱慧慧半懂不懂，仰起头看向姐姐。
“不，金果的学校太远了，慧慧和姐姐上一所学校吧。”
孩子不懂这里的弯弯绕，能和姐姐一起上学她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姐姐有时候有点吓人，但是对自已还是很好的。
朱慧慧开心的拉着妈妈的手畅想起以后上学的事情。
床上躺着的老太太喉咙里发出“呵”的声音，却无人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