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海回头,只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瞧着自已笑着。
这一声四海哥叫的不可谓不亲切了,但金四海脑子转了八百个弯也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人究竟是谁。
那人也看出了金四海的尴尬,快步走过来,笑着对金四海自我介绍道:
“四海哥,你看我脸儿生也正常,但实际上咱们可是屋前屋后的邻居!
我叫雷波,就住你家后面那间房,因为从前院走绕路不方便,我们就从后面自已又开了一道门,所以咱一早一晚也不得见。”
雷波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前院后院本来就起了一堵墙,原来有个小小的角门以供进出,后来长久的没人用也锁上了,两家人挨着住但是走两个朝向都不同的大门,见不到面也正常。
人家态度热情,面上又带着笑,金四海便也抱歉地笑着回答:
“真不好意思,确实没见过您,看着脸儿生,没想到是这么近的邻居。
但是咱们都没见过面,我不认识你,你怎么认识我的啊?”
那人立刻笑着摆了摆手:
“我当然认识你了!我也在机械厂上班,但是就是个普通职工,哪像你天天跟着厂长,咱机械厂现在谁还不认识你了?
再加上,我们家刚搬过来的时候跟钱大妈聊过,知道你的名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重名呢。
没想到今天下班从厂里出来刚好咱俩脚前脚后,我看着你要往咱家走,这才敢认的。”
“别别别,可别这么说,我就是个临时工,给厂长开车的。”
“你可别太谦虚了。不过现在都下班了,咱就不说这些了,四海哥,你在厂长身边工作,消息灵通,要是有啥好事儿给弟弟提个醒哈。”
“当然没问题了,咱都邻居!”
“你早上一般几点去单位啊,没准咱俩以后还能搭个伴……”
俩人聊的倒是挺热闹,你一句我一句的,到了胡同口互相道别后,转过身,金四海本来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而他身后反方向走了的雷波也是如此。
虽然金四海没有上帝视角或者天眼,能够看见雷波变换的表情,但是他依旧觉得有很多地方都不对。
首先是下班时间,金四海的下班时间和厂里的工人都不太一样,今天也是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就下了班,按照雷波的说法,他只是个普通工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跟金四海一起下班回来的。
其次就是,钱桂霞之前有提到过住在后院的住户,是一对年轻夫妻,平时不和任何邻居走动,虽然说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工人,但是也不知道平时都在忙什么。
胡同里大妈们眼睛都利着呢,盯到过好几次他们夫妻俩大半夜急匆匆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神秘的很。
这时候邻里间的人际关系是非常紧密的,像他们家这样完全关起门来过日子的还真不多见,尤其是他们家平时连个走动的频繁的亲戚都没有,说话又隐隐带了点南方口音,总叫人忍不住去想他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这雷波来和金四海套近乎的时间选的太过微妙,前脚徐毅风才把项目的事情跟金四海说了,很难不叫人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金四海把这件事暂且放在了心中,但是屋前屋后住着,万一真遇见那穷凶极恶的,家里一屋子老小别受什么牵连。
因为需要保密,而且也并不确定是怎么回事,金四海只私下和钱桂霞说:
“隔壁那雷波也是机械厂的,跟我套近乎,估计是想走走后门叫我和厂长说说话好。我这本来就是临时工作,虽然厂长对我还行,但也没那么大面子。
以后咱们家和他们家要是走动的话,您多留点神。”
钱桂霞听完就不干了。
金四海找了这个工作,全家属她最高兴。
虽然她之前也叫金四海带着尝到了搞投机倒把的甜头,但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时半会是很难改变的,她还是打心里希望小儿子能找个稳稳当当的班儿上。
要是为了个平时都不走动的邻居害自已儿子工作出什么差错,她非活剐了隔壁那小子不可。
“挺大个小伙子,瞧着也精神齐整,怎么脸皮这么厚啊?
八百年见不上一面说不上一句话,过年过节也不走动,连碗炸麻花都没给咱家送过,还想让你给他走后门?
别说后门,狗洞都不给他钻!
你甭管了,我再他我说他!真不要脸。”
这一番话听得金四海直呲牙,嬉皮笑脸地问:
“我寻思您老人家上了年纪开始修身养性了呢,怎么还这么厉害啊?
不用跟他多费口舌,就是他要是求到您这,甭搭理就行。”
钱桂霞白他一眼:
“咋?嫌弃你娘说话难听嘴厉害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你大伯帮你找了这个工作,肯定也是要搭人情的,没听拜年时侯他家那刁儿媳妇说话有多酸?
你就踏踏实实好好干,别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
还有,你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儿,可不许再去做了。我知道你跟隔壁那谁私底下还做着买卖,你也赶紧给我处理利索了。
看人可怜想帮一把没问题,别把咱自已搭上,犯不着。”
“知道了知道了。”
金四海嘴上答应着,却也并不是敷衍。
手工毛呢包在京市自过年之后就不是他们一家在卖了,再加上离放开也没多久了,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真惹出什么事端来。
他私下找朱招娣说了这件事,朱招娣这段时间白胖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看起来跟小黑豆芽菜似的,眼神也没那么阴恻恻了。
金四海说完,朱招娣没有犹豫,立刻就应了下来,并且又对金四海表达了感谢。
回到家,朱招娣和母亲说了这件事情,李娟倒是很舍不得这好差事,她现在手里都攒下了百十来块钱了。
“要不……我再去和你四海叔说说?”
“四海叔现在有工作了,犯不着为了咱们冒这么大风险。再说,人家本来就是看咱们可怜才帮帮咱们,咱也不好得寸进尺啊。”
李娟心里还是犹豫,但是女儿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点了点头。
随即,朱招娣又说出了另外一件事。
“我想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