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楚淮叶又做梦了。
还是熟悉的夜晚,熟悉的实验楼,熟悉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女孩为了找父亲留给她的徽章走进厕所,和之前不同的是,她这次在洗手池的镜子跟前稍微停留了一下,不过几秒的时间,却让附身于其身上,与她拥有同样视野的楚淮叶看清了女孩的模样。
那是个皮肤极为白皙的姑娘,乍一看算不上多漂亮,但五官端正,有些类似网上说的国泰民安脸,属于耐看的类型。可惜她的表情太过怯弱,冲淡了眉宇间自带的大气,再加上头发发黄粗糙,脸也消瘦,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看起来就更弱了。
“没事的,我可以的。”她站在镜子前,小声给自已打气。
将这两句话如此重复了几遍,女孩终于鼓起勇气,向里面的隔间走去。转身的瞬间,楚淮叶顺着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镜子里的人影扭曲了一瞬。
哦呀,这次似乎是真有鬼了。楚淮叶感受着空气中淡淡的能量波动,心中暗道。
女孩满脑子都是隔间里的徽章,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她这次取徽章的过程十分顺利,并没有抽水声和脚步声的惊吓。可当女孩握着徽章走出隔间,她欣喜的表情还没落下,就莫名的呼吸一滞。
静,太安静了……明明能看到窗户外面枝叶抖动的轮廓,却没有传来一点声音,虫鸣也消失不见,几个学生从灌木外的路上奔跑而过,推搡着嬉闹着,在女孩面前播放出一场生动的默片。
周围的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一切静的出奇。女孩的内心弥漫上恐慌,她吞了吞紧张的口水,将徽章放到裙子的口袋里,绷紧了神经,缓缓地、试探着地向外走出去。
滴答——
女生厕所门口的布帘刚被掀开,女孩就听到了水滴的声音。这是这个空间唯一发出的声响,让她脚步不由一顿。
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下落的速度渐渐加快,敲打着女孩紧绷的神经。她的大脑不断预警,但她的腿却似是被绑上了千斤巨石,不能完成内心叫嚷的‘拔腿就跑’的指令。她惊恐地转了一下眼珠,感到一个无法拒绝的想法被塞入了她的大脑:“关掉水管!快关掉水管!”
她僵硬着转过身,不由自主地走到洗手池旁,在手电筒昏暗的光里,看到自已不知何时变得青白的脸。
“关掉水管!快关掉水管!”
仿佛有谁在她脑海里尖叫,女孩的脑袋一阵嗡鸣。重复的尖锐的声音因为过于高亢而显得破碎不成字句,但里面的意志却清晰地传达了出来。女孩的身体被这强烈的意志影响,不受控制地向水管伸出了手。在她的手触碰到水龙头的一瞬间,镜中的女孩咧开嘴,对她露出一个面容扭曲的笑来。
和女孩拥有共感的楚淮叶饱受着同样嘈杂的精神攻击,为了拥有沉浸式体验感,楚淮叶没有架起防御,只默默用双手按摩自已的太阳穴缓解疼痛。可就在镜中女孩扬起的诡异笑容时,楚淮叶却感受到了不属于梦境空间的异样能量。
“咦,这波居然是冲我来的。”楚淮叶有些诧异。在她察觉到敌人意图的同时,一股散发着恶意的能量凝成绳子,顺着水龙头,像藤蔓一般一路攀爬到女孩身上,将附在女孩身上的楚淮叶五花大绑起来。
镜中的女孩发出大笑,嘴巴甚至咧开到耳朵边上,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她的眼中带着贪婪和狂热,扒着镜子,伸出头,张开自已的深渊巨口,看起来是要将楚淮叶一口吞下。
楚淮叶虽然被缚,却并不害怕,只忍不住嫌弃道:“啧,这口气,至少刷个牙吧。”
镜中的女孩是恶灵,没有实体,自然也没有口气。但她的灵体被污染过,看上去像是一摊烂泥,散发着一股恶臭。
真恶心。
楚淮叶眼中闪过一抹红光,缠绕在她身上的力量瞬间崩裂成了碎片。与此同时,一道看不见的能量猛地击打在恶灵身上,将她揍回镜中,重重摔在镜面里倒映的墙上。
恶灵的力量中断,被恶灵影响神志的女孩如梦初醒,迅速缩回了放在水龙头上的手,目不斜视地向外面逃去。
梦境因恶灵入侵的能量有了裂痕,楚淮叶得以女孩身体里飘出来,走进镜中。镜中的恶灵失去意识了一般瘫坐在地上,楚淮叶捂着鼻子,用脚踢了踢她的小腿,她的身体就立刻散成了漆黑的烟雾。
“……跑的还挺快。”楚淮叶撇了撇嘴,不想沾上脏,迅速退开三丈远。
她又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听见了女孩奔跑的喘息声。干扰的力量离开后,梦境似乎被自动修正了。
楚淮叶凭声音判断了一下女孩的位置,闪身到女孩身边,清楚地看见女孩被一只手拉进了琴房。
琴房的门被关上,楚淮叶穿墙而过,见岳臻臻捂着自已和女孩的嘴,两个人坐在门旁边的地上,竖着耳朵,听外面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楚淮叶也听到了脚步声,沉重而巨大的脚步声。她之前受制在女孩体内,没法自由行动,因此也从没见过脚步声的真面目,此时便好奇地扭脸向外看。可幽暗的走廊却空空如也,只有声音如幽灵般在徘徊。楚淮叶猜测,宋梦洁生前并不知道脚步的真面目,因此梦境里也不会出现脚步的主人。
什么嘛,真没意思。
她心下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
楚淮叶不知道的是,她现在大半身子都在屋里,只有一张脸露出一半在墙上,还表情生动,若不是没人能看到她,她将成为整个梦境里最恐怖的人。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岳臻臻松开捂着女孩嘴的手,松了口气。
女孩轻喘了几声,脸上还带着未消解的惊恐和大难逃生的庆幸。
“你……你是谁?”女孩问道。
岳臻臻伸出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语气有些不耐烦:“嘘,安静,什么都别问。一会儿你就想起来了。”
女孩迷茫地眨了眨眼,疑惑,但听话地止了声。不多时,她的眼神中的迷雾散尽,一片清明。
“臻臻,谢谢你又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