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猛然回神,听了这话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旁边的七大姑八大姨听到八卦活像闻见了腥味的猫,一股脑的往这边凑。“我啊,”林墨染装作仔细思考问题的样子,“我喜欢我自已这样的,最好是拿过世界冠军的。”
一句话下来,刚刚还饶有兴趣的众人此时都不怎么搭茬了。姜木和晴朗在落地窗前看着林墨染在众多亲戚里言笑晏晏,暗暗笑了起来。这些亲戚还真以为林墨染是在家里那样乖巧可欺的样子,她在队里可是个敢和总教官拍桌子的人。
“晴朗,”姜木斜靠在窗边,话虽是和林晴朗说的,眼睛却盯在窗外纷飞的大雪上,“你说今天还会不会有月亮?”晴朗捧着一杯热茶也看着窗外,屋外北风卷地折了白草,也卷起了千树万树的梨花。两人视线在玻璃窗上交汇,晴朗回答:“月亮一直都在。”
而花浅笑三人现在正被亲戚们围在一起,回答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问题,眼下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有空想流星的事情。五人赢了比赛就直接飞回了北京,墨染在飞机上也没怎么睡着,平常自已尚能游刃有余的应付,今天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林墨染皱着眉头隔着人望着窗外,外面的雪看起来又软又滑,躺上去一定很舒服。她是躺过雪地的。墨染听大人们说自已出生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所以她从小就喜欢下雪。很多年前的今天也是下了一场大雪,傍晚的时候雪停了,墨染拉着浅笑和斐然的手兴奋的在院里跑来跑去,跑的太快一个不小心三个人就狠狠摔了一跤,还把身后紧跟着来牵自已手的爷爷也拉进了雪窝里,后面楚斐然和花浅笑的爷爷背着手站在房檐下哈哈大笑。那一年冬天的雪很软很凉,退烧药很苦,直到大年初七林老爷子过生日林墨染的感冒才好。
察觉到墨染的情绪变化,浅笑在身旁问她:“怎么了?”
林墨染垂眸,密而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没事。”
人生得遇三千祸,相思最是夺人魄。
林墨染还没有喜欢过别人,就已经把自已丢在了过去的满满的回忆里。每一个清醒的夜里她都会沉溺在过去的种种美好中,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又重振旗鼓再次出发,只不过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对成功满怀期待。大门“吱呀”一声,半个身子都陷在沙发里的墨染几乎是同时就感受了外面吹来的冷风。她回过神朝门口看过去,看见来人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林荏苒做完手术下班了。
相比于开健身房的林焕然和经营电竞俱乐部的林安然,眼前这个衬衫扣子规规矩矩扣到最上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消毒水味道的男人更像是林墨染的哥哥。他们不但长得有七分相像,周身还都散发着一种天之骄子、生人勿近的气场。
林荏苒转眼间就来到了长辈集中的沙发区,一一朝刚才正兴奋的八卦的亲戚们打过招呼,目光就停留在脸色苍白眼睛通红的林墨染身上。
“林墨染,”他常年都是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你多久没睡了?”
“正准备去睡。”林墨染低眉顺眼得像个鹌鹑。天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成为八卦的中心,她本来只想打个招呼就躲到自已房间睡觉,最好一觉睡醒就是除夕夜。身体透支还被自已当医生的哥哥抓住的感觉太不好了。
林荏苒除了平时比较严肃对墨染这个妹妹还是很宠溺的,但林墨染生下来身体底子不太好,从小就是医院的常客,自然不会对医院和穿白大褂的人有多好的印象,偏偏荏苒在医学方面有着极高的天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仁和医院肿瘤科的主任医师,林墨染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心里就开始发怵。然而林墨染也没好到哪去,她节假日休息时在学校里的法律援助处兼职,工作时她们统一穿着正装,墨染白衬衫的最上方的扣子永远一丝不苟的扣着,黑色铅笔裙没有一点褶皱,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熨帖。长发规规矩矩的束在脑后,扎成一个漂亮的马尾,露出轮廓分明的五官,黑色金属框眼镜镜片遮住了她英气的眼睛,加上脸上挂着的和善的微笑,显得聪敏可靠又温柔可人。一看就是书香气里养出的端庄优雅的女孩。而摘下眼镜换上自已休闲衣服的她,才显出与自已年龄相匹配的天真稚气。
她经常发呆,眼神空洞,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内眼尾相比眼角微微上挑,单单坐着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显得有点盛气凌人,所以刚进处里的新人慕名而来的时候都畏畏缩缩的躲在自已的工位里,不约而同的低着头不敢对上她的眼神。但她外眼尾在眼后微微拉的有点长,像是书法收笔时墨迹淡淡的一笔,中和了她五官的硬气,细看之下她的眉眼更加动人心弦。他们两人不管是脾气秉性还是相貌能力都是有七八分相似的。夜色浓烈,林墨染就着外面雪落下时扑簌簌的声音做了一个梦,梦里山河远阔,后院的桃花开了千万朵。
林家老宅当初重建的时候采用的是中式园林设计,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屋后有着一大片的桃林。那里本来是开辟出来要栽竹子的,但是林墨染的小姑姑林岁晚喜欢桃花,娇滴滴地央求林思明种几棵桃树,林老爷子大手一挥把整片地全种了桃树。每当春三月到来之际,半个宅邸就被桃花环抱,红砖绿瓦的轩宇楼阁衬着粉嫩嫩的桃花,怪异又和谐。林家自林思明算起,一红红了三代。
林老将军弃笔从戎,半生奔波征战,如今山河无恙便退居江湖,闲来就把自家几个孙子当兵练,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故而林墨染几个哥哥多有入伍当兵的。每当林思明带着林焕然他们在前院拉练时,林墨染就躲在林岁晚的桃林里。林子里没有房舍也没有路标甚至没有名字,只有随处散落的几个石凳。一股活水从西北进了林来便流向东南,流过墙根下的暗渠汇入山上的天然小溪,给桃林平添了一份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