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正与曾川立在马下说话,忽听有人报:“殿下,马车小了些,六位姑娘恐是坐不下了。”
曾川抿了抿嘴,朝马车边一瞧,只见四个姑娘已经将马车塞满,再加上车上一个赶车的,又加了一名随车护卫的,小马车此时已经满满当当。
原来宋隐自从踏入云州地界后,就觉察有人盯着自已,且来人渐多,派人细查才知是和绑走了永安官眷的同一伙。
他一时间也搞不明白来人的目的,几次接触云州地方官员,觉察他们似乎对此次劫持事件有所隐瞒,便做了这个局,在城中由几人高调假扮成自计,吸引那伙人的注意,自已则与手下人马出城解救官眷。
此时,宋隐的豪华大马车还停在医馆门前招摇呢。
宋隐走了几步,向着车中的人解释,“时间仓促,手底下的人在云州只寻得了这小马车。”
沈家姑娘福了身,道:“殿下费心周全了。”说罢就拉了于景的手准备上车。
于景滞了步子,转向宋隐,“殿下那马车实在是小,拉着我们几个人就已经很是费劲了,不如叫那个赶车的护卫大哥下来,我来赶。”
宋隐侧过身子,疑惑中带着惊讶,问:“赵姑娘会赶车?”
于景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心虚,“嗯……会一点。从前和于家姑娘学的……”
宋隐眼眸略动,又见马车边上坐着护卫,便允了。
于景自小就不是安分的,七八岁时候就闹着要和她哥哥于策去骑马,于策从小就疼爱这个妹妹,禁不住于景的撒娇央求,偷偷背着母亲带了去,不出几次,还真让于景学会了。
可是赶车这种事情,她确是不会,不多一会儿,便被看出了破绽。
“赵姑娘!”曾川勒住马头,停在了马车前,跳下马朝着于景道,“您还是下来吧。”
于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曾川在喊自已,愣了须臾才反应,问:“怎么了吗?”
沈家姑娘掀了车帘,握了于景的手,道:“子莹你还是来坐着吧,我们都快被颠散了。”
听罢,于景扭脸朝着车内一瞧,见几个姑娘面色不好,还有两个已经捂住了胸口,似乎安抚着胃里消化了一半的饼子,不叫它们喷薄而出,于是尴尬一笑,道:“我鲁莽了。”又跳下了马车。
自已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子莹,又被人劫持到千里之外,方才见到广平郡王才算是得救,心中关于永安的烦难忧思也趁机涌上心头,只记挂着要马上回到永安,竟忘记了里面还坐着几个人。
一个护卫跳下马,登上车,吱呀呀的车又动了,于景站在路边的背影添了落寞。
远处炊烟起,露出乡野人家,却不见此身归处。
曾川牵过空了人的马,将缰绳递给于景,道:“我们殿下觉着姑娘更善于骑马。”
于景一怔,回眸朝着落在了马车后的宋隐望了一眼,咬了咬唇,接过了缰绳,嘟哝着说了声“多谢。”
她将缰绳攥在手中,在手指间绞了绞,抬手轻轻拍了马背,露出浅笑。
这枣红色的马儿“咴咴”了几声,缎面似的脊背上泛着光,带着肆意的生命力。
自从被抬进固安郡王府,于景并被困于“贤良淑德,温柔恭俭”的教化中,算起来已经许久没有摸过缰绳了。
如今在抚着马背,竟有些不知所措,蹬了几下,又顿在空中,勉强上了马。
宋隐冷眼瞧着她蹬在马上的样子,倒觉得仿是见了另一个人。
百般思绪缠住了马蹄,于景和宋隐落在了后头,眼看着前面小路变窄,路旁还有山石林立,曾川吩咐人警惕。
不大一会儿,曾川驾马来报。
“殿下,不出您所料,那一伙人人马都集中在城里医馆了,这边的官眷被放弃了,目标是您。不过他们是赶不过来的,现在高岑和林牧那边成了,正驾着马车朝这边来。”
“可有缠斗?摸清路数没有?”宋隐问。
“有缠斗,像是行伍出身……”曾川抬眸,望着宋隐,“高岑他们擒住了几个,不过这几个人像知道不敌后故意拖延时间,掩护着十来个人跑了……就连同擒住的那几个也自尽了。”
宋隐顿了顿,随即向曾川道:“你派人前去汇合,我们即刻启程东归。”
话音未落,忽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马车中一阵喧叫,竟然是山石滚落,堵住了前路。
“糟了!殿下,此地蹊跷咱们快走!”曾川回头朝着落在后头的三人一喊,却只见巨大的山石。
“戒备!”曾川朝前大喝一声,踏马踩石,跃了过去,往后去找宋隐,张眼再望时已经没有了三人的踪影,徒留着马儿扬蹄嘶鸣。
一阵眩晕后,于景在林间醒来,边上是宋隐,对面是被山石砸得面目全非的护卫。
于景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已和宋隐已经被捆在了一起,她抬头望着四下,天色渐暗了。
“广……喂……喂……”于景朝着后靠了靠,试图唤醒宋隐。
一阵轻微的吐气声后,宋隐出了声,“别动了。”
于景松了口气,侧着头问,“你没事吧?”
等了一会儿,宋隐不答,于景顿觉不妙,才觉后背一阵湿热,够着手往后背一摸,竟然染了一手的血。
于景心头一颤,语气中顿时带了哭腔,喊了两声。
林中一阵窸窣,跑来了两个不大的身影,都蒙着脸。走近那砸死的护卫时,都低了头避着。
两人见于景乱动,哆哆嗦嗦地拿着刀指着她呵斥道:“老实待着!”
于景顺着起了锈点的刀尖望去,面前是两个穿着打了补丁衣服的半大孩子,又见他们哆哆嗦嗦的样子,她试探着朝着自已后边的宋隐努嘴,“他家有钱得很,不过你们可不能让他死了,死了就亏了!”
一路遭遇,她知道这些人只是劫持,并不想杀人。
一个稍大的孩子又喝了一声,另一个鬼鬼祟祟地朝着四周张望。
于景不顾呵斥,依旧呜呜咽咽道:“他在流血了,这么一大滩……你们可不能让他死了……”
两个孩子哆哆嗦嗦上前一探,相视一望后,拿着刀抵住了于景的脖子,“你老实将手抱在膝上,我们给他解开绳子包扎。”
于景双手抱膝,下巴支在上面小声啜泣着,本来以为已经得救了,不想又落入歹人手中。
正在绝望之际,忽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