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冷眼瞧着这样子,广平郡王妃像是有话要对自已说。
他回过身来,望着于景浅浅一笑,“王妃聪明。虽然我与和尘差着辈分,但是到底是从小在宫中一起长大的,以棠棣为喻也算贴切。”
宋礽是温仁皇后和靖顺帝的第一个孩子,是宋祁真正的手足兄弟。
他出生那一年,厌倦了宫闱的温仁皇后任性地悄悄将才月余的孩子的送出了宫外,对外宣称这位尊贵的大皇子已经薨逝,至死也没有告诉靖顺帝关于孩子的下落。
目的达到了,于景眼中含笑,挑开了一半的话,“殿下是储君,又仁心仁闻还有恩于妾身,王爷感念万分,必定誓死相报。”
固安郡王府不可交,靖顺帝疑心难测,要活下去,宋祁就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现在靖顺帝对宋祁颇有微词,是再好不过的依附机会,说不定未来还会有大用处。
宋祁眼中有些惘然,他抬眼望了望陆青棠:“你在我面前,是位真正的王妃了。”
“你……”
沉默了片刻的宋祁重新开口,眼神虚看着池中某处:“你那一日在御花园中说,若有……”
于景望了一眼宋隐,恨他今天的脚步太慢。
“太子殿下在意的是妾身的什么?”于景回过眼神直视宋祁。
宋祁眼中漾出笑意,他顿了顿,想起了许多往事。
“就像那天你在山石上放风筝那样,那样自在鲜活,美丽极了。”
“那一天的风筝是宋隐为我选的。”于景轻声说,她没有躲开宋祁的眼神,“我并不喜欢那样的形制。可是它是宋隐送来的,我并十分喜欢。”
“所以我也想远远地将它放上天去,让宋隐知道我喜欢他送的一切。”
宋祁失落,怅然一笑,“你面上对我恭敬,可是说起话来还真是直言不讳。”
于景行礼道:“妾身只会,也只能在相悦的人身边有那样的鲜活自在,在殿下身边,永远只会,也只能是小心恭敬。”
“太子妃贤德,侧妃明艳活泼,妾身也恭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琴瑟相调,携手同行。”
“放心吧,”宋祁眼里闪着波光,“我不会束缚你,也不会做出格的事。这样不远不近地守着护着,就够了。”
气氛滞了片刻,宋隐撩开垂柳,站在于景身边行礼道:“太子殿下,今日花期不容错过,可否同微臣小饮几杯?”
宋祁端量着宋隐,见他身形颀伟,一身苍葭色的袍衫同身边的王妃相映成趣。
“两情相悦,遥相挂念,甚美。”宋祁垂了眼眸,踱了两步,“既然和尘相邀,本宫岂有推辞的道理。”
“和尘,你冠上的棠棣花开的不错。”
宋隐恭敬地退至宋祁身后,温柔地牵起于景,“内子喜欢。”
不远处,固安郡王将一切瞧在眼中。眼神交汇的瞬间,固安郡王妃会意。
宋隐竟然真的不愿意和自已联合。
靖顺帝借刀杀人的手法果然不错。他当真以为十二年前玉凌关一事仅仅是自已一人所为。
固安郡王摇头苦笑。
“王爷莫急。”固安郡王妃随手将茶盏递给宋则,气定神闲。
“您瞧瞧那边的太子妃,她自入宫起就讨好诸人,我瞧着比她那个王家来的侧妃强太多了。”
“王家那丫头沉不住气,早晚是待不住深宫的。”
固安郡王妃嗤笑道:“王爷放心,这两个丫头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对太子爷都动了真心。”
“王家和兴国公府,也不像表面那么云淡风轻。”
宋则玩味地盯着前面的水波,“你继续和太子妃交好,这有大用处。”
……
“这雨下得真恼人!”扶翠瞧着窗外嘟哝着。
“明天要是还这么下雨,可怎么去祭奠于家夫人和老太太呐……那地方偏僻得很。”
于景父兄落罪问斩后,靖顺帝下令将尸首送到云州安葬,眼下只有娘和祖母的坟尚在永安郊外。
云芳瞥了一眼扶翠,止住了她的嘀咕。
“王妃,可是咱们府和于家本没有来往,要是贸然去祭拜,会不会引得老王妃不悦?”
早在还未出阁时,自家的这位姑娘就悄悄去祭拜过于家的坟茔,云芳知是劝不住的。
于景收敛思绪别过脸去,佯装揉眼睛偷偷抹去泪痕。
“这个不必担心,我和母亲说过了,她没有阻挠。”
这话不假,于景以眼下白应卿打着为定国公府翻案的幌子,吸引了不少定国公府旧部为其效力为由,劝说代安王妃不该将这个好处都给白应卿占了。
自已也可以借着从前和定国公府姑娘交好的理由为于家祭拜,博得一些定国公府旧部的信任。
话虽如此,但是如今自已身份特殊,不好大张旗鼓地前去,只能远远地望着,派了扶翠她们走了小路前去祭扫。
正等在马车上时,见一辆小马车驶过,竟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边上。
小马车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妻,虽然身着布衣,但瞧着日子并不拮据,后面还跟着个半大的小厮。
“什么人?”高岑拦住了夫妻的去路。
“广平郡王妃遣人祭扫故人,二位是做什么的?”
中年夫妻有些惊讶,瞥眼见这架势不俗,忙朝着车内拜道:“草民夫妇二人前来祭奠……并非有意惊扰尊驾。”
于景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中年夫妻,心中百感交集。
四五年的时光竟能将人蚀得如此苍老。
于景眼中有些酸涩,任由他们拜着,半晌才明知故问道:“这里荒芜,瞧着二位的装扮,应该不会有葬在这里的亲故吧?”
面前的人自已认识,若她还是从前的于景,应该喊一声舅父、舅母。
定国公府败落前,从前亲亲热热的舅父、舅母帮衬着搜集“罪状”,为朝廷出了不少力气,所以现在虽然丢了官职但是日子过得也算富裕。
冯家夫妻将头埋得更低,“不敢不敢,草民……草民是前来祭拜于氏的故人。”
“唰”地一声,于景伸手将车帘子一合,挡住了面前的人。
夫妻二人有些惊讶,高岑得令轰走了两人。
听着动静的于景将帘子悄悄挑开一条缝隙,望着冯家夫妇有些苍老干瘪的背影。
若是自已父母还在,应该也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