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看着前面起伏的单薄身影。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让人感到害怕。
既没有哥哥死去的哀伤,也没有自已成为储君的激动。
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张弓搭箭。
在他看来,不论是季无病还是布防图,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没有人能从黑嵬骑的马蹄下逃走。
而且,指挥官还是自已。
咻咻咻——
身后不断传来破风声。
季无病打开酒葫芦。
“青冥!护好我的后背!”
青冥狂灌最后一口酒,从葫芦里钻了出来。
手持天岚,扫荡一切近身的利器。
“咦?”二王子惊疑出声。
因为在他看来,自已的箭每一次要扎进去之时,就会被一道幽青色的光斩断。
而且,这道光一直跟着季无病。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人可以死,那只青色的鸟给我抓活的。”
……
傅恪等人的战场已经接近尾声。
头陀疲软地瘫倒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战使的力,比这几天在姑娘肚皮上使的加起来还要多。
在他的身边,甘鹰以额头触地的姿势跪着。
已经气绝身亡。
他的身上没一块好肉,就连头颅都凹进去了一部分。
腹部更是有几处汩汩冒血的贯通伤。
很显然,他是被师兄虐杀致死。
因为实力差距巨大,甘鹰几乎是全程在防御或者挨打。
所以,头陀只是力竭,并没有受伤。
然而,傅恪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他的一条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同时,腹部也中了一剑。
他用另一只手极力捂着,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滴落在雪地里。
然而,此刻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哈哈大笑着。
因为,他的对手比他惨多了。
齐暨的四肢没了。
有的是被生生扯断的,有的是被砍断的。
此刻,齐暨就像一只蛆一样蠕动着。
动了半晌,发现还停留在原地。
他便不再白费力气,同样哈哈大笑起来。
“这辈子杀了那么多人,值了!”
“真的值吗?一辈子没为自已活过一天。就算如此,还是避免不了自已成为一颗棋子。
一颗满是污垢,背负骂名,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傅恪说道。
“棋子?谁人敢说自已不是棋子?就算是棋子,我做的也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
变法尚且有流血牺牲,更何况是构建新秩序?”齐暨不服说道。
“新秩序?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你们造反的野心吗?”
“大乾已然腐朽不堪,建立新的王朝有什么不好的?”
说到这,齐暨开始大口大口咳血。
可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咳嗽,血只是一股脑地从嘴巴里涌出来。
“我去你妈的,你逼逼个没完了?”
一旁的头陀早就听不下去了,失败者哪来那么多话讲?
他提起禅杖,朝着齐暨的脖子铲了下去。
咕噜咕噜——
头颅滚了几圈后才停下。
“你不会死吧?”
头陀看着傅恪问道。
“死个屁,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快来帮我把手接上,我们得去和无病汇合。”傅恪说道。
“还有心思骂我,看来没什么大碍。”
头陀丢下禅杖,来到傅恪身边。
抓住他的手臂。
“准备好了吗?”
“嘶……”
傅恪深吸一口气,随后点点头。
见状,头陀不再迟疑,手上用力一拧。
“啊……我干你大爷的。死秃驴,你往哪边掰呢?”
“不好意思……贫僧方向感不是很足。”
替傅恪接好手臂之后,头陀又从福田衣里掏出针线。
“秃驴,你身上怎么有这种东西?”傅恪问道。
“福田衣是用他人丢弃的旧布,碎布拼接而成的,老子随身带着针线怎么了?”头陀回道。
闻言,傅恪点点头,不再说话。
“喏……咬住。”
头陀递给傅恪一支箭。
“这么点小伤,用不着!”傅恪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劝你还是咬住为好。不然,我怕你等下会喊出来。
我的针线活是用来缝布的,通常我会很用力,甚至是直接用手掌推进去。”
略微迟疑片刻,傅恪最终选择咬住箭矢。
“准备好啊!我要扎你了!”
“来吧!我忍得住!”
片刻后。
“狗日的!你往哪扎呢?”
“不好意思……习惯性动作!”
……
傅恪和圆通二人沿着血迹一路寻去。
沿途所见让他们震撼不已。
马匹活着的、死了全尸的和死了分尸的都有。
至于护卫,无一例外。
死无全尸。
浓郁的血腥之气直冲天灵盖,让得手上沾了不少血的二位,都是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这……这都是无病做的?”
圆通支支吾吾地问道。
“不是他,是你啊?”
傅恪表现得稍好一些。
季无病手上的剑有多厉害,他从皇城司的嘴里听过一些。
季无病喜欢怎样杀人,他也有所耳闻。
“想不到无病如此谦逊之人,下手竟然这么狠!”头陀打了个冷颤,“幸好,我不是他的敌人!”
“对待敌人,怎么狠都不过分!”
傅恪边走边说,一只箭吸引了他的注意。
“流星飞羽箭!他怎么来了?”
傅恪摩挲着手里的箭杆,上面刻着两个字。
乌力。
这是黑坦国二王子的名字。
“谁啊!你说清楚一点!是不是无病有危险!”
头陀激动地说道。
以他的眼力,自然是能够看出此箭不凡。
特别是这黝黑的箭镞。
要是被扎上,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是黑坦国二王子乌力,这是他的专用箭!”
“他狠吗?”
“狠!”
“那无病岂不是很危险!我们快去救他!”
不过片刻后,头陀愣住了。
因为,他被傅恪拽住了。
“狗东西,你是不是怕了!你被那什么二王子吓破胆了!想要丢下季无病!”头陀歇斯底里地骂道。
“秃驴,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我怕?我要是怕我能来这吗?”
“那你为什么拦着我?”
“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整天就知道拍娘们的肚皮!
乌力既然来了,他能是孤身一人吗?他手里攥着一支军队也说不定!
无病把他们引开,应该是不想拖累我们。
如果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去找他,无非就是和他死在一起罢了!”
“说了这么多全是废话,你倒是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啊!”头陀急得满头大汗。
“能打败军队的,只有另一支军队!”
“可是,我们有军队吗?”
头陀环顾一周,白茫茫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别说军队了。
“有!定远王钟潼的平西军!”
“我们上哪去找来那什么劳什子平西军啊!”
“往回走就能找到!”
“当真?”
“镇上的乞丐是他儿子!”
闻言,头陀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面容俊逸,可却一身臭味的少年。
“他来镇里也是为了布防图?”
“没错!西边,不就是他爹的封地吗?”
顿了顿,傅恪接着说道,
“秃驴,你回去引世子过来!我去找无病,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说完,抬腿就走,可是却被头陀拦住了。
“你一身伤,我怕你去了会拖累无病。还是我去吧,你去把世子引过来,反正你跟他比较熟。”
“你!”
“你什么你!现在你打得过我吗?”
傅恪不是鲁莽之人,相反此刻他异常理性。
他知道头陀说得是对的,他确实不适合去找无病。
就在这时,飞电奔来。
“刚好,你骑着白马去找世子,它认识回去的路。”
时间紧迫,傅恪不再拖沓,一个跃步翻身上马。
“秃子,保护好无病!等我找你们喝酒!”
说完,头也不回地骑马走了。
“狗当家,老子和无病的命就靠你了,你可一定要把那劳什子世子引过来!”
头陀大声喊道。
随后,翻身上马,沿着踪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