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清平镇外,季无病和白秀英来给杨帆和张简斋送行。
杨叔没来,怕哭!
杨帆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上次跟着崔亮去县城。
此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有紧张、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憧憬和不安。
“无病,我爹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到了无垢城跟张大哥好好学,别丢了我们清平镇的脸!”
“我肯定没问题的,张大哥说我是百年一遇的杏林天才,我相信他的眼光。”
“人家那是为了收徒逗逗你的,你别太当真,凡事勤奋才是最重要的天赋!”
“知道啦,你又开始了……”
季无病笑笑,没有说话。
“我把宁二小姐的婚约退了,咱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不能耽误人家不是?”杨帆神色黯淡地说道。
季无病点头。
成亲,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
或许宁二小姐不介意,但宁员外不见得愿意。
道别过后,杨帆深深看了季无病一眼,随后钻进了马车。
张简斋也不知道在跟谁置气,全程黑着脸,也不过来说话,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后,也钻进了马车。
送别二人后,在回去的路上,季无病问道,“白姐,你跟张大哥吵架了?”
“当时为了骗他过来救人,我在信上说,他想要的,我都给。”
“那他想要什么?”季无病奇道。
“还有什么,无非就是想钻老娘的被窝。”
“啊?你给了?”季无病惊道。
“臭小子想什么呢!肯定没啊!”
白秀英瞪了一眼季无病,嗔怪道。
“那白姐你岂不是食言了?”
“我不这么认为!”女人笑了笑,“他救自已徒弟,关老娘什么事!”
女人留下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上下摇晃着走了。
季无病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波浪形的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
刘枫和谢江师徒二人,在清平镇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扬鞭跃马转悠一圈后,径直出了小镇。
出了小镇,刘枫速度悠悠放缓。
而谢江依旧挥舞着马鞭,一股脑往前冲去。
跑了一阵后,觉得身后没了动静,便回头看去。
师父双手枕头躺在马背上,远远地吊在后面。
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晒太阳。
徒弟急忙勒马等待。
等师父靠近后,谢江问道:“师父,刚才在小镇上您骑得飞快,怎么这会儿出了小镇,反而放缓速度了?”
刘枫从马背上坐起来,缓缓说道:“学东西呢,你不能什么都等师父说,要学会自已看,用心去体悟。”
谢江云里雾里,一脸疑惑。
刘枫见徒弟傻眼,接着说道,“在小镇的时候,一双双眼睛都注视着我们。你我代表的是县衙,在他们面前,要表现出干实事的样子,让他们觉得衙门里的人是值得信赖的。
出了小镇,没人关注了,你我就要考虑自已了。我来问你,你一个月,拿多少俸禄?”
“二两三钱!”徒弟答道。
“能买什么?”
“几斤肉,还有一壶酒……”
“还有呢?”
“没了!”
谢江还没搞清楚,俸禄和这有什么关系。
师父一拍大腿,说道:“一个月这么点钱,你玩什么命啊!要对得起自已拿的俸禄,你火急火燎赶回去,县太爷会给你赏银吗?眯眯觉,看看风景,不比你早早回去,挨他训斥强?”
“可是卷宗在咱们手上啊。”徒弟急道。
“卷宗是你自已写的,能不能断案你心里没数吗?再说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案子根本就不需要咱俩来办。”师父生气地说道。
这徒弟一根筋,教不会,关键他还总跟你顶嘴。
干脆眼睛一闭,重新躺在马背上,晒太阳。
谢江不赞成师父的说法。
他认为,年轻人就应该有干劲,为了事业打拼,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但他又不敢忤逆师父,坐在马背上如坐针毡,好几次想挥鞭又生生止住了。
就这么和师父掰扯了一路。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官道上看见了一道单薄的身影。
夕阳将那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手中拿着一根拐棍,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
谢江顾不得睡眼惺忪的师父,打马上前。
“瞎子?”
对方身份呼之欲出,谢江试探性地问道。
“季无病?”
“你认识我?”季无病回过头来问道。
“果真是你!”谢江笑道,“我们是县衙里的捕快,看过你的卷宗,知道有你这么一人,就是一直没见过。今日一见,发现你本人要比画像中俊俏一些。”
季无病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身位。
哪知谢江翻身下马,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你要去县里?”
“嗯,医生开了一副治肺痨的方子,镇里的药店太贵了,想着县里药店多,看能不能找到便宜点的。”
“你从清平镇走到这里的?”
要知道这个位置距离县城不远了,一个瞎子拄着拐走到这里,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
“不是,一路上看见马车,好心人会顺带捎一程。不过,确实走了挺久的。”
谢江拍了拍马背。
“上来吧,我送你!”
“差爷,不必了吧。这会不会耽误您办差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季无病动作却是不慢,三下五除二,眨眼就翻身上马。
谢江摇头笑道,“我还想着帮你一把呢!看来是我草率了。”
“瞎了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如果这么点事都做不了,活不了这么长的。”
谢江在前,季无病在后。
道路颠簸,此起彼伏,两个大男人坐在马背上,多少有些尴尬。
季无病尽量往马屁股挪了挪。
“差爷,您贵姓?”
“免贵姓谢,单名一个江,你跟我差不多大,直接叫我谢江就可以了。”
“谢江,这个名字好!朗朗上口,便于记忆。如同大江一般有容纳万物的气度和勇往直前的精神。”
闻言,谢江笑道,“你这马屁拍得不行啊,我的名字哪有你的好!无病,这是希望你一辈子,无病无灾啊……”
“我爹的一个美好愿望罢了,一出生我就瞎了眼,年幼时又染上肺痨,这完全是朝着反方向一路俯冲啊!”
谢江回过头,看着饱经风霜的同龄人。
能够笑傲磨难,心志不是一般的坚韧啊。
“会好起来的,人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季无病不说话。
他倒不在意自身的缺陷,有系统兜底,肺痨迟早会痊愈的。
虽然现在没什么效果,但随着修为、炼气术的提升,这种情况一定会得到改善的。
至于眼瞎,用他自已的话说,就是瞎了二十多年,早习惯了。
更何况,他现在也用不到眼,耳朵成为他接受外界信息的第一门户。
至于其他的。
大不大,难道他听不出来吗?
香不香,难道他闻不出来吗?
他反倒更关心,天下民生。
先皇走得急,有些路没来得及铺好。
导致新皇帝登基时,权利交接没做到位。
不仅大乾境内许多人蠢蠢欲动、野心勃勃,周边国家也虎视眈眈,近年来犯边事件屡有发生。
这就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局势动荡,神州恐有倾覆之危。
到那时,群雄四起,必定更加生灵涂炭。
赶到县城的时候,天已黑透。
与师徒二人分别之后,季无病消失在黑夜中。
谢江叹了口气,愤然道:“哎,都是苦命人啊,都不容易!这案子查什么查,该他们死!”
“哟……这是想通了?”师父调侃道。
“季无病跟我说,巡检司那帮人是天收的,就算是人做的,也是老天授意。”
“可不就是老天授意嘛。天子的天!”师父努努嘴说道。
“什么?师父,你说什么?”谢江惊道。
“没什么,早点回家,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