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滨海,本该是一幅动人的画卷,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和节奏,绘制尽显独有的秋日风情。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金色的沙滩上,海浪轻拍着岸边,发出温柔的哗哗声。似繁忙的商业区,高楼大厦耸立,玻璃幕墙反射着秋日的暖阳,熠熠生辉。似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沿海城市的夜景如同璀璨的宝石,照亮了夜空。
然而,这些美好在此时邱晓的心里荡然无存。因病床上的程余牵动着她的心,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流动着焦急。她太害怕这一难得的遇见将成为永别。若果真这般,她又该如何面对余生?
凉风吹在她的身上,而她却丝毫感受不出一丝的凉意,只觉气血翻涌,焦躁得要燃起火来。对于程余,她有着刻骨铭心的爱,曾无数次地期盼着与他一起慢慢变老。如同他当年许下的话:“我渴望在慢慢老去的时候,你我坐在院子里,依偎相拥着,看日落西山,或遥望天空,一起追逐着最亮的星星,将她采下,装进彼此的心里,用她照亮我们一生的路,永远都能看见你。”即使他曾经不辞而别,让她在许多个夜晚对着星空,泪流满面,她依旧无法遗忘。因为,于她心中有着一杆秤,相对于他的不辞而别,与他曾对她付出过的爱,不辞而别对她的伤害也就微不足道了。况且,她一直存有一个谜团,怀疑当初不辞而别的程余,背后一定藏有难以启齿的理由。即便在他给她留下的信上,他坦言一切皆因他的原因,只因他的无能为力,在未来无法给她一个幸福的家,还有彼此憧憬的美好生活。还言辞冷峻地说这些年他累了,对她的爱也已淡去。可当她看完了信后,始终无法相信信中所说的话语。她深知,这么些年来,他的拼搏,他的细腻,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以及他的包容,无一处不是在诠释着对她有着炽热的爱。更何况,果真如他所言,为何在留下的信笺上还能看见深深浅浅的泪痕?她坚信,程余对她的爱未曾动摇,更不曾改变。所谓不辞而别留下的书信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能使她将程余遗憾的幌子。可要遗忘,又何尝不是一件难事?
一路上,邱晓都不曾有过片刻的平静,她苦痛着,心急如焚。“余,你一定要好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默默地找你,可总是找不到。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可一定要挺过去,一定要挺过去,千万别再丢下我。”
“你要是真的就这样离开了,我该怎么面对伯父伯母?”
“你一定不会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每当听到有人提起你的名字,说你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我都假装不在乎。可过后我总是会奔向有你的地方去找你。只是,每一次得到的是失望的结果,你好像泥牛入海。”
“我想这些年,你过得肯定不容易。但是,从今往后,你还会有我。所以,你一定要坚强起来。”
邱晓不断在心里暗念着,她真的害怕,害怕程余会死去。这将是她难以承受的痛。
好不容易挨过了拥堵的街,邱晓来到了医院门口,急匆匆地开门欲往医院里头跑去。
“嗨,美女,你还没付钱呢。”刚要朝医院里跑去的邱晓被司机师傅叫住。此时的她才缓过神来,慌乱地从手包里拿出钱交给师傅,也不等师傅找零,任由师傅在后头呼喊,她只作不闻,一溜烟地消失在医院门口。
一来到了程余住院的楼层,她迫不及待地地来到楼层服务台,喘着气询问起来。当她得知负责给程余治疗的医生后,也不管医生是否方便,径直走向医生办公室,匆匆敲了敲门,未见答复便推门而进。
焦急的邱晓顾不上理解,焦虑不安:“医生,程余的情况怎样?”
医生见邱晓不安的模样,询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什么人?我是他的什么人?医生的问话似乎抵达了邱晓最脆弱的地方。是的,她是程余的什么人呢?曾经相濡以沫,无数次幻想着为她穿上洁白的婚纱,她温柔地挽着他的臂弯,在众人称羡的目光中,于欢快喜庆的乐曲中,缓缓走向婚姻的殿堂,满脸幸福地成了他妻子的恋人?还是海誓山盟犹在耳边,却已是一别两宽的故人?恋人、故人都无法准确表达出她的身份。因为,眼下,她不过是撞伤了程余的肇事者。
医生见邱晓呆愣原地,嘴唇颤抖,欲言又止,便又再次询问起来。
“我是他恋人。”邱晓脱口而出,继而又说:“也是肇事者。”
截然不同的两种答案,纵是历经世事的医生也颇感诧异。不禁浮想联翩:“莫不是情侣吵架,而后演变成报复,制造的交通事故?”转而又暗道:“该当不是如此。”但身为专业的医者他很快就收起了胡乱的猜想及惊诧的表情,语气稍显沉重地说:“伤者的情况不容乐观。”
对医生称呼程余为伤者,于此时此刻的邱晓而言算得上是最体面的称谓。化解的不仅是医生的诧异,也可卸去她的尴尬。毕竟,深藏她内心深处的程余,依旧如初,爱得炽热而又深沉。
听闻医生的话,她像是突然被雷声吓着的孩子,木讷地站在原地,战栗的身体险些让她瘫坐下去。见她这般模样,医生起身走向她:“女士,你没事吧?”回过神的邱晓,一把抓住医生的手,焦虑、不安、不解:“昨天手术后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吗?”
“是的。昨天的手术很成功。我们也以为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可谁知道,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情况突然恶化。”医生叹了一声,又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医生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医生,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恶化?”内心焦急的邱晓紧紧追问。
医生见邱晓如此焦急的态度,对她刚才的回答更是不解。于是反问道:“你不是肇事者吗?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情况会恶化?”
“医生,您什么意思?这跟我是肇事者,有什么关系?”邱晓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并不友善地反问道。
“人心死了。他自已不想活,医药无用。”医生长长叹了一口气。
“您说什么?什么叫人心死了?什么叫自已不想活了?”邱晓一脸诧异,脸扭曲起来。
“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经感到绝望了。自已要放弃生命。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邱晓听了医生的回答,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的医生会那样地反问她。可医生并不清楚她与程余的关系,更不清楚,她有多么的想念,并深爱着他。只是,她无意去讲述她与程余的故事。转而抽泣着继续追问:“那就是说,没救了,是吗?”疼痛,无法压抑的疼痛像是一片黑压压的云,压得邱晓喘不过气来。
医生坦言:“若是有人能给他活下去的勇气,或许还有希望挺过来。要不然……”医生不忍将后头的话继续说下去,收住了话头,看了看邱晓。
“那要怎样做?”听到医生的话,邱晓疼痛的心有了一丝的缓和。只要有可能,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去尝试。
“需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牵挂的人,还有牵挂他的人。”医生接着又说:“可如今看来,这个人很难找到。”
“他父母可以吗?”
“这个难说。”
“那我呢?”邱晓大胆地问道。
“你?”医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听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我说的,就是我。”邱晓坚定地答道。
医生有些犹豫不定,终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虽说是他的恋人。可人毕竟是你给撞伤,这只怕很难。”医生的疑问并非没有道理。在常人的眼里,一个开车撞伤自已恋人的人,一定是痛恨到了极致,才会有如此冲动的行为。
邱晓明白医生的困惑,一时语塞,不知道话头该从何说起。可面对能让程余活下去的唯一有效方法,她努力平复自已,整理好思绪,开始简要地向医生说起了她和程余的往事。医生听完她的讲述,似乎也感觉到这或许是能让程余活下去的一种尝试。转而对邱晓说:“如果真是这样,或许值得一试。”
听到值得一试的回答,邱晓脸上露出了难以察觉的一抹微笑。
“那我现在就去吗?”邱晓迫不及待地要去尝试一下,看她是否还能让程余活过来。
“可以。他已经从ICU转出来了。现在就在普通病房里。”
邱晓匆匆告别了医生,急促地向程余的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