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宝十年(公元977年)二月五日,自援军来至今已有二十八天,这段时间内辽军一共打造了投石机近五十辆;冲车五辆;云梯车三十辆,收集的石块不计可数,若是把他们都扔进黄河里,怕是能使黄河水断流。
站在高台看着拥挤到快要穿模的攻城器械,耶律休哥眼中满是得意,他计划要在五天后,粮草还可供十日食用的当口展开进攻。
“本帅就不信这次你们还能撑得住!”
耶律休哥双手叉腰,觉得今天的空气都格外的清新。
可没过多久背后吵吵闹闹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回首张望,一个士兵正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他身边。
“大帅…紧…紧…紧…”士兵嚎呼不断,就是不能把话讲明白。
“紧什么?把气喘顺了再讲话。”
士兵大口呼吸三次,憋着气继续汇报:“紧急军报,易州战场有结果了,我军大败,宋军一路反攻,重镇新城已经被攻下,如今宋军正在围打涿州!”
“你说什么?!”
士兵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直接劈在耶律休哥的脑门上,刚才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抓住士兵的胳膊疯狂摇晃,质问他所言真假。
士兵艰难抽身,将军报递了过去。
耶律休哥打开后,先找最后的落款名字,盯着看了好长时间确定是韩匡嗣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匡嗣,生于蓟州玉田,辽朝汉族重臣,辽景宗耶律贤的好友,现在的辽朝燕王,同样是这次攻伐易州的主帅。
呆愣许久,耶律休哥才将视线上移,仔仔细细的看过内容,最后将军报整个揉成纸团,扔在地上出气。
“燕王误我!韩匡嗣误我!”
朝天高喊发泄过,耶律休哥只感觉两眼发黑,旋即倒地不省人事。
军医检查后得知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来没有休息好加上急火攻心才会晕厥。
之后辽将耶律車等人就被军医请了出去,让耶律休哥静养一两日就会苏醒。
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你倒霉我就高兴”,前者指耶律休哥,后者指赵景。
看着军报,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垂了。
作为大胜仗,上面写的比一般军报详细许多,诸如哪一天发生了战斗,双方死伤多少人等都记录在内。
在其中最让赵景意外的乃是一个人名。
“李继隆?你确定是李继隆吗?原枢密副使李处耘的儿子。”
信差肯定的点头回应:“回殿下,小的可以肯定此人就是李继隆,因为小的和李将军是同乡,曾亲眼见过他的长相,绝对不会认错。”
“这就不奇怪了。”讲话时,赵景的嘴角比AK还要难压,只因太过激动。
李继隆是何人?北宋初年名将,军事天赋、指挥能力、战略战术都堪称上佳,在对抗辽国的战争中表现出色,比他老爹李处耘有过之无不及。
一生中参与过平定北汉、高梁河之战、满城之战、雍熙北伐、君子馆之战以及对西北李继迁等一系列著名战役,尤其在唐河、徐河之战中两次击败耶律休哥让他被后世网友称为“耶律休哥克星”。
除此之外,他还是赵二的第三任皇后李氏的亲哥哥,属于外戚。
但是李继隆并没有因为自已的身份超然与赫赫战功而膨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谦虚待人的一面,乃至死后,作为真宗朝唯一的武臣,与宰相李沆、王旦共同配享庙庭。
“奇了怪了,大舅哥怎么也在易州?没让他去啊,难道是李汉琼带过去的?”赵景摸着下巴胡乱猜测一通。
“马上去给薛、沈二位相公送信,告诉他们无论中线需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尽力保住现在的战果!”
他下令的语气都是充满激情的,兴许此战不仅能退敌,还能顺势成为收复燕云的第一战。
就算不能,也可以给辽廷施加压力,进而影响到沧州战场。
事实证明如他希望的那样,不仅影响了,而且很大。
……
耶律休哥苏醒的那个下午,下达了提前进攻的命令。
这不是他脑抽的表现,而是担心宋军会向燕云地区增兵来迫使自已回援,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打下沧州,哪怕一城换一城他不算亏。
涿州东西南北四面都归属辽土,就算丢了也很容易再打回来,相对的沧州城只有西、南两方与宋土接壤,占据此城需要面对的军事压力比涿州小太多了。
旗手站在高处挥舞两面大旗,下方数不尽的辽军士兵正在整队。
“前军柘普部四万军就位!”
“中军耶律車部七万军就位!”
“后军路贺函部两万军就位!”
“后勤及器械部民夫十五万就位!”
除开留守营地的两万人当做底牌,耶律休哥集合全军二十八万向沧州进发!
此战,耶律休哥几乎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势必要一战到底!
眼见数不清的人、器械朝已方脚下云集,沧州城内各级将官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当中已经有人开始怀疑这战能打赢的概率能不能超过一成了……
曹彬左拳重重砸在石砖上震掉了一层薄冰,从胸口掏出一份卷纸,转身向全员发令:“诸位都看到了,这是晋王殿下交给我的许诺书,承诺在殿下的职权范围内可以给予我等想要的任何东西,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要赢!必须要保住沧州!
辽军此战已经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成败在此一举,城若破,遭罪的不仅是你我,更是城内二十万百姓。望诸位能同仇敌忾,共渡此劫!”
话音未落,又向在场所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叉手礼。“曹彬在此谢过!”
下级向上级作揖是规矩,上级向下级作揖是情义,曹彬的这份情义如同一记重拳,让部众醍醐灌顶,精神抖擞。
“踏马的,都是刀枪里滚出来的,谁怕谁啊!相公,东城门交给我,守不住我提头来见!”双目圆睁的王荣满脸视死如归的慷慨,在这之中又包含着些许的悲怆。
他明白此战的凶险程度几何,也想过要不要趁现在溜之大吉,但他终究决定留下来。
不过不是因为曹彬,也并非因为赵景的承诺,他只是想看看,若是自已在沧州守卫战英勇牺牲,史官会如何记录他,后世子孙会如何评价他。
王荣这样的,就是宋初的军人典型,都是五代时期杀出来的狠角色,只要你给予的利益足够丰厚诱人,他们敢从东京汴梁一路杀到上京临潢。
可惜这样强大的队伍只有赵大这种同样出身军营,了解他们习性的人物才能压住,赵二这种文职出身的皇帝只会按照自已的想法去看待,结果却是一败再败,两次北伐的失利引发的后果让他对武人越发忌惮,继而开始过分的重文抑武,偏心依赖文人集团,矫枉过正,还把子孙后代都带阴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