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一百五十年,东洲大南国西部陇泉县,二月初,惊蛰。
陇泉县边的崂山脚下,一间破茅草屋门口,村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又不敢走进去看个究竟。
“杨氏,你自已不好好管住傻姑,任由她跑到林家祠堂去胡闹,朝祖宗牌位吐口水。大老爷家法伺候,合情合理。”林家管事趾高气扬,和村民们一起站在院门口。
他眯着眼睛,理了理下巴几根稀疏的胡子。
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她傻里傻气,自个儿想逃,撞到祠堂的石柱子上,咎由自取!”
“大老爷说了,看在是二爷的骨血面上,给你送回来,是死是活看自已的造化,要怪怪你杨氏不守妇道,污了二爷的门楣。”说罢,扬长而去。
杀人诛心,这下全村人都知道傻姑是犯了女子不得入祠堂的罪,打死沉塘都活该!
(作者有话:呜呜,简直是封建糟粕,姐妹们幸运生在新时代)
“看那杨氏面善,想不到暗里这么龌龊,还害了自已孩儿。”
旁边马上有人打断:“就别瞎说,杨氏好得很,当心姜村长听到撕烂你的嘴。”
......
屋子里。
林清也躺在冰凉的床上,面色惨白,毫无声息。妹妹林樱儿跪在旁边,哭得哆哆嗦嗦。
杨氏护着清也的头,外面的喊话字字戳心窝。她牙关咬得紧紧的,努力凝住心神,死命掐住清也的人中,泪水止不住地滴在孩儿脏兮兮的脸上。
“姐姐,姐姐……。”里屋床上还躺着个少年,在悲切地呼喊。
觉得头被反复捶打似的,闷痛无比......。
林清也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茅草屋顶。
感觉冷,浑身发颤,心咚咚咚跳个不停,仿佛刚跑完百米冲刺,这是哪里?我活过来了?
清也满脑子问号。
一床破被子铺了过来,一张俊俏的瓜子脸出现在眼前,一双灵动的眼含着泪水,碧波流转,缝补了的青衫白襦裙干干净净,皮肤煞白,嘴唇干裂,但也掩不住秀丽颜色。
大脑一阵电光火石,一串串记忆冒了出来,林清也心里一激灵——
父亲十年前撒手人寰,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四口。
弟弟10岁,得了软骨病,整日躺在床上;林樱儿十六,照顾弟弟,拖带她这个傻大姐上山砍柴;母亲偶能得浆洗的短工,赚点米油钱,勉强糊一家人的口。
今早不知自已发哪根神经,独独一人闯进了祠堂,被大伯爷逮住,劈头盖脑朝死里打,被送回家时已没了气息。
“天,我魂穿了!”清也心里惊慌,赶紧又装晕闭上眼睛,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朝代?我怎么就能到这里??
先继续当傻子,摸清情况再细作打算。
“醒了,刚才阿姐睁了眼,醒了.....”那个秀丽的姑娘又哭又笑,一把抱住清也,头紧紧压在清也胸前。
“姐姐,能认出我吗?我是樱儿。”
林清也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缓缓睁开双眼,心绪还如巨浪滔天,无法平复。
“原主以前傻乎乎的,好多记忆残缺不全,万一不小心露了馅,会不会被当成鬼附身给烧死掉?”清也心里嘀咕。
慢慢抬起身子,林樱儿飞快给她身后塞个破枕头撑着。
环顾四周,真是家徒四壁:自已身后是一堵墙,有扇门开着,里面也就摆了两张床,一个黑乎乎的柜子,看样子是衣柜。
一张床上半躺着一个少年,应该是林展白了。
自已躺在堂屋的一张竹床上,垫了个薄薄的被子,硬的很,这下深切体会啥叫“布衾多年冷似铁”!
一张方桌,一口水缸,靠北墙一个土灶,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灶上那口铁锅了。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菩萨保佑,我的清儿呀!”林杨氏激动地朝门外磕了个头。
转身用粗粝的手抚摸着林清也的脸,那双好看的眼睛蓄满泪水,顺着削瘦的脸颊流下。
原主的记忆驱使清也呼出一声:“娘——。”抬手替母亲擦去眼泪。
眼前这个女人容颜娇好,窄袖青麻布裙,面如菜色双眉紧蹙,如天上抹不开的乌云。
清也心抽了抽,有点痛。你们哪里知道,真正的长女已经灵魂升天,我这是借尸还魂呀。
我前世孤儿了无牵挂,今世又穿在傻子身上,还是如此的家境!老天果然“垂青”我啊!
前世的清也开朗神经大条,日子快活得没心没肺。但做起科研来心思缜密,专心致志。
很快,理性战胜慌乱诧异,她镇定下来。
从实验基地回农学院的路上,车子遇到了塌方,她来不及恐惧和疼痛,就被黑暗瞬间吞没。想来前世的躯壳早已成泥浆......呜呜。
“感谢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保佑,我走的时候没有痛苦。”清也心里默念。
起身下床,这具身躯身材高挑,骨架匀称 只是营养不良,单薄了些。
活动活动,这才感觉全身上下钝痛无比,看来傻姑被打得着实狠。
“娘,不要忧心,我就是跌了一跤,现在好好的!”口干舌燥,清也用舌头舔了舔干干的嘴唇。
樱儿转身去灶台那里取了一小碗水,端给清也。
“谢谢妹妹。”清也接过碗,口渴极了,一口喝干。
杨氏把她按下坐在床沿,自已也挨着坐下:“乖乖躺下,不要再出去乱跑,阿娘是不是说过永远永远不要去林家庄?”
一旁的樱儿着急地插话:“阿姐,你答应过樱儿,走哪都要同我一道,不可以单独出行,你要记住!”
记忆不太全,情况不太明了,清也只好装作木呆呆点点头。
里屋卧着的病弱少年不停地叫姐姐。
“弟弟,看弟弟。”林清也借机傻乎乎说了一句,起身进里屋。樱儿想一起进去,娘拉着她,摆摆头。
就让他俩闹会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