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半月后,车队停在一个城中,这是南边一带较为繁华的一个城镇。
此地是陈王封地,据说陈王深得先帝宠爱,所以赐的封地不仅远离都城,还富饶无比,就是做个土皇帝也够了。
车队除了替人押镖以外,路上也会倒卖各地不同的货物,换取一些额外的钱。因此每路过繁华的城镇,必定会停留。
清早,姜堰在屋中待得有些闷,想下楼去转一圈。
齐不凡听到动静,出门来看。
“瞎跑什么,你这伤不养了?”
姜堰脚步微顿,无奈的退回屋子。
齐不凡接下鼓鼓囊囊的荷包扔给他,抽了一支烟枪出来。
姜堰眼神疑惑得看他。
齐不凡点燃烟枪,“车队卖了一批货,大家伙都分了些,这是你的。”
“……”
姜堰解开荷包的动作一顿,“那些人呢。”
烟雾升起,齐不凡嗡嗡的声音传来,“都有。镖头留着呢,回去要送到他们家人手中的。”
做这行的心里都有数,刀口舔血,说不准哪日人就没了,是以,若是没了,镖局还会给逝去的人一笔可观的费用。
家里的孤儿寡母的,总也有个贴补。
也是因为之前的事,虽然大家没有说,但队里确实没有以前的欢快气氛了,车队才特地停留,将货物处理一批,这也算唯一的慰藉了。
气氛一时沉寂起来,只烟雾缭绕着,迷糊对面的脸。
齐不凡的眼隔着烟雾,不知看向何处,突兀的说起了另一个话头。
“大邱已经定亲了。”
齐不凡喷出一口烟雾,眼中有难过划过。
大邱是这回跟着押镖的伙计,进了镖局三年了,再有几个月,押完这趟镖就能正式成为镖师,姜堰还记得提到这事时,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然而,他永远的沉睡于那片山岭,再也回不去了。
“定的年前,上回他还说让我们都去吃酒。”齐不凡轻笑一声。
语声幽幽,“可这钱挣再多,花不着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活着的人怎么办。”
钱真的能抚平伤痛吗?
无言的伤痛弥漫在空气中。
听出他的未尽之语,姜堰手下意识摸摸肩头的伤,陷入一片怔愣中。
其实,他那会儿以为自已活不下来了。
那时脑中记忆纷杂,所有的人划过脑海,最后的定格,是苏叶那张恬淡的面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那一刻,怅惘、后悔,惊惧种种情绪,都充斥心头,让他无法安心睡去。
他发现自已其实是后悔的,后悔没有早点说明心意,没有早早看清自已的心。
出发前的离别犹在眼前。
他因吴家的事而自悔,心中有愧不能护她周全,不敢要苏叶当场回复,是因他自已也不确定,他真的能护住苏叶吗。
那一刻,他对自已产生了怀疑。
或许,她有更好的归宿。
齐不凡沉默着抽完一杆烟,瞥瞥他低沉的样子,收起情绪,故意怪模怪样的哼哼。
“你小子可注意了,你可成家了,有事别太拼,哼,别到时候有的你后悔的,等你一走,转头就嫁人!”
姜堰闻言一凛,先前什么退却的想法都消散了。
推开他的手,“少咒我。”
·
下晌,车队联系了熟识的货商,进了一批货物,打算卖到下一个城镇去。
姜堰和齐不凡抓紧时间,去集市上买一些吃用。
两人刚从药铺买药出来,街头出现一片喧哗。
有一护卫模样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来。
一些摊子被推倒,百姓们互相推搡着,不少人来不及跑走,被踩倒在地,哀嚎声起。
“让开,都让开!”
随着他呼喊过后,地面阵阵颤动,人群后有一队骑兵出现,人人皆手持兵器,甩开马鞭疾驰而来,没有一点缓速。
百姓挤挤挨挨的四散,人声嘈杂中,有一几岁幼童懵懂的站在街口,骑兵就要逼近。
“小心!”
齐不凡只来得及出声提醒一句,姜堰人已经冲向街口,险险捞下幼童。
旁边一妇人面色苍白的跑过来,抱住小孩。
“多谢,多谢恩人!!”妇人连声道谢。
姜堰未多说,看着并未停滞分毫的骑兵,穿行街道而过,眉心紧拧。
“这些人是何人,竟然当街纵马?”
妇人闻言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恩人可别这话可说不得!这是郊外的驻兵,他们这是在操练呢,说不得!小心被人抓了去。”
“哪有驻兵这般操练?”
齐不凡嗤笑,眼中有了然。
两人这才告别妇人离去。
“那些人为何……”
齐不凡接话,“嚣张?”
姜堰点点头。
“陈王的封地在这边,这,”齐不凡指指脚下。
“也是他的封地,据说在扬都内,他就是天。扬都无人敢反驳他的话,他的兵马,他的指令,谁说一个不字,就等着进监牢吧。”
齐不凡眼中闪过嘲弄。
姜堰听完若有所思,圣上竟然能容忍陈王嚣张至此……
两人回了客栈,镖头就通知他们,明日即刻启程赶往下一个地方。
“外面不太平,收拾收拾,明日出发。”
两人互相对视,眼中皆是惊诧。
·
扬都
一凉亭处,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坐在岸边悠闲垂钓,一护卫绕过廊道来到凉亭外。
“爷,京都来信。”
中年人稳坐原地不动,“嘘”的示意护卫噤声。
鱼竿沉浮几息,一只手下一瞬就将鱼竿收回,一条鲈鱼就上钩了,旁边的丫鬟立刻提了桶来装。
“把这鱼养好,今日我要清蒸。”
中年人慢条斯理的擦了手,这才示意把信拿来。
[令牌或落于他人之手,我等探查途中被察觉,近日频频被打压,三皇子一派盯得太紧,不便出手,还请主上派人探查]
看完信,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近日,他安插的人手被那人拔出了不少。
要不是顾忌着他手中有令牌,他如何会这般受制于人?
好在,此番探查出好消息。
他转回凉亭,心情颇好的将信纸处理了。
护卫仍在低头禀报,“经查,令牌并不在圣上手中,我们怀疑是被人盗取了,去向已经有了眉目,正在全力追查。”
“唔,去查,务必将令牌寻回,不容有失。”
“是!”护卫领命而去。
当年若不是令牌被抢去,那人手握私兵,站稳了脚跟,不然他如何会落败?
好在老天有眼,如今令牌失踪,当年他犹争不了,此时他比从前的筹码更多。若是再寻到令牌,掌握住那支私兵,何愁大事不成?
中年人眼中的恨意与野心明明灭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