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苏叶正跟婶子闲聊。
隔壁传来几声男人的怒骂声,还有一些桌椅板凳摔倒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两人止住话音。
“这是什么动静?怕不是有人在吵架,要不要管?”苏叶看着张婶询问。
张婶子努努嘴,指着那边的屋子。
“管不了。那边的柳大成头一个媳妇死了,现在这个陈氏是后娶的,带了个女娃子过来。
这柳大成想生个儿子,但他媳妇但就一直生不出来,过一段时间总要找个由头打的。那大的小的哪个不是打得青紫。
这动静也不是一两回了,十天半个月的就要打一次,可怜喽,那小娃十五岁的年纪还不如那十二岁的小孩壮实。”
“那她娘家不管吗?”
“怎么管,这是人夫妻俩的问题,何况那陈氏还生不出儿子,也还养着这半大个孩子呢,娘家也有些没脸,这要怎么说?”
张婶子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隔天苏叶出门的时候碰见了那个小女孩,她低头走得匆忙,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不是很合身,行走间手上露出来的一截手臂上全是一些淤青。
树叶皱皱眉:“你被打了?你没事吧?”
女孩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听到她问的,紧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没看到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没事。”
话都不敢多说就走了。
苏叶有心想问,但又觉得自已多管闲事。如果连她本人都不在意的话,其他人帮忙只会是多余。
她想起前世人家小情侣打架,女孩被打的很惨,别人去帮忙拦了,最后还反被两情侣一起追讨,反被倒打一耙……
苏叶叹息一声,把这事放下。
她还得去医馆看看,昨晚她在后院催熟收了一批药材,正要拿去给柳大夫看看。
种草药的事总得摆明面上,总不能天天上山挖草药,既然能种出来,何必费劲去山上采。
·
柳大夫拿着手上的何首乌,仔细观察其形状、大小、色泽等,又凑近闻了闻,不住点头。
“怎么样?”不等大夫开口,苏叶就忍不住问了。
等一一辨别了其他药材,这才小心收好了。
“观品相,这些药材都不错。苏娘子为何特地找我看?”
“实不相瞒,这是我种在后院挖出来的……”苏叶试探着说,边说边看他的脸色。
“当真!”柳大夫一脸惊诧,不敢相信,连忙再回去看,看完还是一样的结果。
草药一般都是生长在山林里,天生地长,吸收日月精华,如果这是种地里的,也能有同样的功效?
其实也不乏一些药材人为去种植,但那都是气候适宜的土壤才可种植一些,但并不是所有的草药都适合人工去种。
就像何首乌,尤其喜欢山林中的湿润环境,这地里的土壤气候不对啊,如何也能长?这药效同山上的有什么区别?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苏叶为何之前那样子问了。
眼下他自已辨别药效倒是不差的,只不知道实际如何。
医馆伙计正往后头去煎药哩,冷不丁被柳大夫拦了下来。
“这药方里可是有何首乌?”
小伍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换这个,去煎药。”柳大夫切好了药材分量拿给他。
“噢噢……”小伍一脸茫然的接了下去了。
那病人得的是急症,眼下正在医馆内间里躺着,熬好了药就要喝。
等了半天,药终于端上来了,两人盯着那病人喝下约莫半个时辰,病症就渐消了,甚至比起之前,消的还快些!
柳大夫大喜,给病人再三诊脉之后,确认没有什么问题,转头出来就是笑呵呵的拉着苏叶到外间。
“苏娘子,你这药材还有多少?”
对上柳大夫笑眯眯的眼睛,苏叶这下心里有底了。
“那要看柳大夫这能收多少了。”
苏叶也笑眯眯的答。
最终柳大夫请了少东家陈巍过来。
两方订了个初步合同,苏叶这边种植的药材,元德堂全部都收了。
陈家的商队年前已经走过一回了,再下一次的话要到过几天才到,草药先不急着收。
两边敲定细节,苏叶这心头大事才落下。既然合同已经定了,陈家商队需求量大,那么她也不用收着力度,可以加大种植量了!
苏叶回到柳家村的时候,路过隔壁家门前,脚步顿了一下,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那日里的怒骂声。
晚间的时候,苏叶吃得有些撑,去了外头散步消食。
一路顺着村道走到河边的时候,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在草丛边晃动,仔细一瞧竟然是隔壁那个女孩,看到有人来,警惕的抬头一扫,手中迅速塞了一块锋利的石头藏到袖子里。
起身快速的往她走来,快擦身而过的时候,苏叶又问了一遍,“需要帮忙吗?”
女孩原本快跑的步子停下,侧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开合几下,最终还是咬咬牙,跑了。
带起的风,传来一句低低的谢谢,好像不曾有人说出口。
苏叶看着女孩跑远,脚步有些高低不平,跑起来尤其明显。
苏叶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回了屋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越想越烦躁,噌的一下爬起来,不是,她到底需不要援手?好烦啊,帮还是不帮?
帮了一次能解决什么问题?
总要她自已支楞起来吧,帮的了这次,那下一次呢?总不能永远指望别人帮忙吧。
·
隔壁柳大成家。
灯光昏暗,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拿了些药酒给女孩擦,擦完手臂,再去掀后背,密密麻麻的淤青深浅不一,有那浅一些的,也有新的。
看到这,妇人再忍不住,一下子抱着女孩呜呜的低声哭起来,眼泪扑簌簌的落,打湿在女孩肩膀上。
“我可怜的阿锦——”
“再忍忍,再忍忍你就能嫁人了,嫁人就好了……”
女孩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嫁了人和你一样吗?”
“你!”
陈氏不免惊惶的回头,看房门关得严实,侧耳听隔壁屋里传来阵阵鼾声,这才放下心来。
回过头来絮叨着,话语中藏着悲戚:“这话以后不要再说!阿锦,他纵然有不对,可他供我们吃穿,便是打骂几句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家家都是如此,不要妄想了……男人有几个不打骂媳妇的。”
陈氏嫁过来几年,一直没有生养,本就心亏得慌,柳大成最近还扬言要休了她再娶。即便阿锦被打骂得厉害,她也不敢惹了他生气。
“阿娘,你知道的对不对。那天……我看见你在屋外了。”女孩渐渐抬起来脸,直直的盯着陈氏看。
“为什么不帮我?”
“我,我没看到!你在说什么……”
那眼神太复杂,陈氏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那眼神里的恨意鲜明,刺得她想逃。
陈氏不敢再看她,放下药酒就慌张的出了屋子。
阿锦只沉默的看着陈氏,再一次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