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叶起来后查看了一番庄子田地，上次造了水车之后解决了水源的问题，如今地里庄稼已经开始能收了。
瞧瞧还未出太阳的天，苏叶自觉自已起的也够早了，此刻田间地头已经全是人了。
田垄已经收割了一小片，水田缺了些豁口，露出青翠的秸秆，伴着稻香阵阵，连空气都清新沁凉起来。
“东家，胡府那头有事找您。”
有小厮跨过蜿蜒的田垄，给苏叶带话。
苏叶点点头，往城中方向去。
还未进城，就看到城门处吵闹成一片，守城士兵厉声呵斥，拦截了一大批衣衫破烂的乡民，没有过所一律不放进城。
苏叶眉心微拢，流民越来越多了。
苏叶艰难挤过人群，递了过所，又挤过去。城中各处俨然比以往还多人。仔细看便能看出大多都是衣衫老旧的百姓，亦或是补丁叠补丁。
前阵子还没限制人进城，没有过所，交些进城费也就进来了，如今……倒像是不准外乡人进城了。
苏叶脚步渐远，耳边还能听到城门处的哀求。
“大人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前俩月我们才在临关坪造了难，若不进城，只怕命都得丢在外头……”有人老泪纵横。
……
莆一进书房，就见到胡少爷胡羡之面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拿着什么快步上前。
苏叶挑眉走近：“你不是跟着商船吗，怎么回来了？”
“取些东西。”
胡羡之草草解释一句，一脸笑意的递给她封信，信中细写了商船的大小事情。
“估摸行程，船已到了南边的淮河交界处。”
商船一路南下，先是抛售了手中的货物，一路上又不断买各地的特产、丝织商品等，遇着繁华的城镇便售卖。
如此买进卖出，已经捣腾了几个来回，吃到了第一波利。
“以往的路线货船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也占不着多少利，但这回咱们的船，挑了别人不走的路，收获不错。”
那些路线没人走，不是因为没有繁华城镇，最主要的是个别地方河流险峻，河底不知沉了多少艘船，且鲜少有大船能安全渡过，这才让他们大赚一笔。
苏叶对此丝毫不意外。
凭借胡家的造船技术，船只能行得更远更深，再加上三家的护卫把守，能扫除大部分的麻烦，获利是必然的。
同时也放下心，当初真是刚来就得罪了几家地头蛇，为了脱身瞎说的法子，也没想到三家真能坐下来讲和，做生意。
好在，结果喜人。
这门生意可行，郡守那边也算有交代了。
说完生意，胡羡之有些欲言又止：“听说近日城中城外多了许多流民……我想，支些摊子施粥，东家如何想？”
爹在世时，便乐善好施，见着穷苦人家能帮的便帮了，他耳濡目染了许多。如今虽然胡家没落了许多，但支几个摊子的钱还是有的。
苏叶微感惊讶，这小子施粥就施粥去了，她又不会不让。好端端的同她说这个……苏叶心思一转，明白了他这是拉着她也去呢。
“我那还有些陈米，虽比不得新米，也还算勉强能糊口填肚子，明日我送些过来，同你们一起支摊子。”
少年见她爽快，知她看出来他的意图，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摊子的事劳东家主事了，我会派人过去。明日我还要去赶商船，快的话月余能赶上。”
商船启航时，三家各出了人跟着，头回合作，苏叶这头便让胡羡之跟去了。
待两人处理完手头的事，胡羡之收拾东西打算去追商船，而苏叶打算回庄子上，如今刚收粮，忙得很。
而且因最近不少人家粮食减产，眼看粮食不多还得交税，不少人变卖了田产，她便又添了不少地。
如今正派人休整田地呢，时节到了便能播种耕种。这混乱时节，手里还是有粮才踏实。
出了城，见城外几里处有不少流民圈地搭起破布棚子，有的没有油布，就搭了树枝树叶当做屋子，俨然是要住在这处了。
马车摇摇晃晃驶远去，看着远处连绵的山林苏叶眼中有些担忧，现在不比前世，大虫猛兽是真的多生于深山老林。
直到看不到那数不清的小山丘，苏叶才放下帘子。
“听说近日流民全都涌进城中，城南已经住不下了。”马车另一边的陈婉见着这么多人，有些沉默了。
小丫头陈婉是她前段时日遇到的，据说是来投奔亲戚的，谁知道半道遇上了旱灾，被流民抢了身上的干粮钱财。
好容易到了南塘，身无分文的，差点就卖身为奴讨口吃的了。
苏叶那日在市集上见到，见她识文断字的，遇着事虽然惊惶但也有条理，便让她跟在身边做事。
也亏她来得早，不然早被拦在城外了。
如今见着流民这般，她心中滋味繁杂。
“你不恨那些人抢你东西？”苏叶意外。
“恨，又不恨。”陈婉低垂着眼。
“当我吃食全都被抢走，快要活活饿死的时候，我是恨的，可如今，他们……若是无灾无难的，又有几人做这些事呢？”
没想到她心胸这般豁达，苏叶微感意外。
话题不知不觉沉重起来，良久，有轻悠叹息声。
“回去我交给你一件事。”
·
南边某处繁华小镇。
一艘大船停靠在河边，渡口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搬运货物，竟是比白天还要热闹。
搬运货物的杂工中间，有一行人从船上下来，立马有人殷勤上前，一富态的中年男子满面笑意的招待，圆胖的身子一颤颤的。
“哟，五爷，可有几年不见了，什么样的大生意还要您出马？”他口中试探着。
早在月前，就听说有一家商船生意做得红火每到一处，就赚得盆满钵满。据说那船出海都可，船上还有无数家丁护卫，就是到了旁人地盘，旁人也奈何不得。
他笑眯眯的眼往身后的大船上扫过，眼中有精光划过，语气越发和煦，跟见了亲爹似的。
曹五爷微微颔首，难得开了口，脸朝身旁几人一侧，介绍：“这是林家的东家，胡家小子。这次，我是同他们一道做买卖。”
当头的男子闻言，笑哈哈上前一一招呼。
见胡羡之年岁小，并不把他当回事，只说了两句就转向林迁。
林迁一身长衫装扮，倒不像个铜臭味的商人，更像是读书人。
他看着谄媚的男子，不由暗嗤，油嘴滑舌。
林迁面上淡笑客气，眼里却露了丝不屑，虽藏得深，那男子却也是个人精看出了几分。
他面色淡了些，话却依然热络，仍旧热情招呼众人：“既来了我这，岂能不招待你们？走，上我府上一叙！”
一番推辞，一行人上了车马远去，身后的商船依然忙忙碌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