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期期回到屋内,过了一会儿,门外就响起陈秀芳的声音。
“小姐”
“秀芳姑姑”
段期期打开了门,已然换成了少年装扮。
陈秀芳因为身形太过明显没有换装,而是将自已的妆发调整,看着更年老了些。
“张府医已经睡熟了,九月留在家里照应。”
段期期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和陈秀芳一同踏入夜色。
风陵镇并不大,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一处宅邸,门匾上正刻着“夏府”二字。
敲门声响起,一个门房走了出来:“二位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陈秀芳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荷包:“我家少爷是应榜而来,麻烦您通传一声。”
门房收了荷包,掂了掂分量,说道:“二位贵客在此稍等”,转身关上了门。
管家一早就交代过门房,若是有人来寻,直接禀告就行,段期期与陈秀芳在门外静候,不多时,门再次开启。
“二位贵客请随我来。”
段期期与陈秀芳没想到这么顺利,二人踏进宅邸,只见庭院内灯火通明。
跟着带路的管家,一路来到正厅。
管家让二人稍作休息,自已转身去请夏大人,侍女奉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段期期环顾四周,只见这厅堂布置典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厅内梁柱粗壮,木质纹理清晰可见,未施浓重彩绘,仅以桐油擦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桌椅摆放规整,皆是寻常的深色木料,样式普通,却有着独特韵味。
这座府邸和夏大人看起来一样,散发着质朴英朗,褪去浮华的气息。
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段期期端正了坐姿,陈秀芳垂手站在段期期身后。
门缓缓开启,夏大人步入厅堂,身着一袭青色长袍,面容刚毅,眉宇间透着威严。
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人,居然是那位在风波雅集出尽风头的魁首——江云峥。
怎么事?他怎么在这。
段期期心中一惊,但面上仍保持镇定。
她站起来,微微躬身向夏大人行礼:“夏大人,学生冒昧晚来,多有打扰。”
“小公子多虑,今日正巧云峥也过来寻我。”
今日张榜后,居然只有江云峥来寻他,他看过江云峥的答案,不愧是白鹤先生的弟子,条理清晰,答案准确,对于土地丈量,农业发展也颇有见地。
二人十分投缘,又在一起讨论了财政之法,正聊到兴起,管家禀告说有人应榜而来,是个小公子,身边就带着一个奴仆。
江云峥一听,就猜到应该是段期期,自已的师妹就是聪慧。
“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夏大人问道,一双深邃的眼睛打量着段期期,刚才管事进来禀告说求见之人是个孩童,他还有些不信。
如今亲眼看到,才觉着眼前之人应该正值总角,孩童虽小,但眉目英气,规矩礼仪十分恰当。
夏大人未怀有轻视之心,等着段期期说话。
“在下姓段,夏大人可以称呼我为小段儿。”
“段公子京都人?”
“您称呼我为小段也可。”
段期期心想,我可没地域儿化音,是这个老头说的。
夏大人知道段期期不愿意暴露身份,便也不过多追问。
“小段公子既然来我府上,必然是有了答案?”
段期期微微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卷,交给了站在一旁的管家:“这是学生的一些浅见,还请夏大人指正。”
管家忙接过来,检查完纸张并无不妥,才递给夏大人。
夏大人接过文稿,认真看着答案,目光由平静转为惊讶,又转为赞赏。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段期期,语气中带着兴奋:“小段公子这份答案,可谓是见解独到,尤其是对农田之法的论述,更是令人耳目一新。”
段期期颔首,神色间透露出一丝谦逊,回应道:“夏大人过誉了。”
“不过,对于这份答案,我还有些许疑问,不知小段公子可否赐教?”夏大人目光如炬,直视段期期,久居高位的压迫倾泻而出。
段期期感受到落在自已身上的威压,心里反而多了些轻松,你要是来这一手,我可就不怕了,多亏我上辈子见过省长、省委书记,甚至……
“夏大人请讲”,段期期徐徐说道。
“因田施种,耕作有法,此乃小段公子所提之策,可否为老夫讲解下?”
“南方温热多雨、河网密布,稻作可精耕优种,若种植双季,产量多增,而北方旱地广袤,百姓大多种植粟麦,亦可因地引种耐寒作物。我国地大物博,风土迥异,如果能寻得更契当地合风土的作物,那么即使遇到稻粟歉收,亦有别样食源可资补给。”段期期目光毫无躲闪,正视着夏大人。
“而且我国贤能人才甚多,农业发展良久,若可观察各地土地,气候、水源,汇聚成各方农业典籍,再由今上下令,在各郡县流通,以使百姓皆能知晓如何因田施种、耕作有法,方可广种多收,储粮备无患。如此一来,不仅能够丰盈国库,还能确保百姓餐桌无忧,应对灾年,亦能应对战争。”段期期字字坚决,丝毫不怯,这毕竟是历史发展留下的经验,她说起来也十分有底气。
“小段公子大才!妙啊!”夏大人被段期期所描述的方法打动,仿佛看到了粮食增收的场景,他身上的气息收敛,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夏大人又将手里的文稿递给江云峥,“云峥,这小段公子的才华不逊于你,若是过了几年,必定也是一等人物。”
“好,好,得你二人才华,是江山社稷之福。”
二人听完齐齐拱手,“夏大人谬赞。”
夏大人爽朗的笑声停下之后,屋子里有些许诡异的安静。
两个都好,算谁赢?
段期期心里的算盘要打冒烟了。
一口一个云峥叫的也太亲昵了,怎么感觉江云峥和夏大人像是旧识?
关系户?
不能得到承诺就算了,可别给自已惹麻烦。
段期期微微抬头,瞥见江云峥眼中的笑意,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江云峥看着段期期假装老实的样子就觉着好笑,这丫头最会装样子,低着头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算盘子打的都要蹦在他脸上了,不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
上次只觉着她是着急如厕,刚才她看着自已的眼神明显是震惊加闪躲,难道那晚宝七的行踪被她发现了,知道宝七是自已的人?
还是有别的原因?以后找机会问问她。
不过,我师妹这一手小字写的真不错,定是下了功夫的,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既然爹不疼妈不爱,是我这个当师哥的多照顾照顾她吧。
想到此处,江云峥开口:“夏大人,小段公子才华横溢,所写算数答案准确无误,论述有道,您看这承诺?”
“不瞒二位,此题目我也是受了皇上所托”,夏大人朝京都的方向拱手。
“皇上圣明,欲求贤才发展国事,派我在此招揽贤才,如今内忧频发,外敌虎视眈眈,一旦再起兵事更是有损国力,兴农助商势在必行,因而二位之才,实为国家之福。但此番比试,非为争个高低,我观小段公子与云峥各有所长,现既已呈上策论,我欲呈报圣上,请求裁夺,而我个人之诺,必定履行,二位皆可想想,告知于我。”
段期期和江云峥听完,果然如他们所料,夏大人此举背后必然有皇上指派。
二人立即表演起来,三分错愕,五分惶恐,两分感恩等于十分会演。
齐齐拱手施礼:“草民愿为皇上效力,多谢夏大人抬爱。”
既然已经达成自已的目的,段期期也没有犹豫:“学生已经想好,夏大人可借一步说话?”
夏大人应允后,屋里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二人。
段期期把准备好的要求说了出来,又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交给了夏大人。
“你只有如此心愿?不再想想?”
段期期笑道:“不了,夏大人,学生只此心愿。”
是啊,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暴富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