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先，你没事吧？”朱芸担心地问道。
“没事，还好总算少了一千大洋。要不是我提前在账上做了手脚，这一千怕是省不下来。”
“嗯，那就好，他这次买官用了钱，就是打算从我们几个兄妹这里抠出来。”
“耀先，他要的两千块大洋，家里账上若是没有，我这里还有些私房钱，你全都拿去。”朱芸担心地问道。
“太太，不用担心。你的钱自已存好，我能应付得了。”
“耀先，我们才是一家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家里遇上这种事，我能不担心吗？
“真的没问题，这些我事先都做了准备的，我软磨硬泡与他讨价还价，就是觉得他这种人是无赖。”
黎耀先心里感到非常欣慰，毕竟太太的心还是向着自已。
“走吧，咱们回房。”黎耀先拍了拍朱芸的手。
……
嘉陵江边。
夕阳把天边的云染的绯红，层层云彩倒映在江面，晚风吹过泛起波光粼粼。
江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来来往往。不远处的码头上，一些上货卸货的工人正忙碌着。
江边还有拉着船逆行的纤夫，不时从远处传来号子声。
黎蕙兰坐在河边浅滩的石头上，她脱去鞋子，光着脚丫。
那是一双白色麻布底子，鞋面绣着碎花图案淡蓝色的布鞋。
她低下头，把灰色的棉麻裤卷到小腿间，一双白皙的脚泡在江水里，傍晚的风吹乱了她的短发。
周生第一次觉得大小姐这样美，像戏台子上的小姐。
正当他看得入了神，黎蕙兰低着头鞠起一捧江水向他泼了过去。
“你在想什么？发什么呆？不会又是想奶娘做的好吃的吧？”
黎蕙兰虽然十六岁，可在家都是先生太太两个哥哥宠着，思想单纯，所以全然不知男女之事。
听她这么一说，周生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他难为情地说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馋嘴猫？”
“那不然呢？快到晚饭时间了，你不就是在想奶娘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吗？况且，你兜里现在都还有奶娘晒好的南瓜子呐。”
黎蕙兰自认为已经猜中周生此刻心里的想法，所以一脸得意的笑着。
虽然黎蕙兰单纯，可她还真是一个机灵鬼，总会或多或少地悄悄发现许多细节。比如说，此刻周生兜里的瓜子。
“这都被你知道了呀？”
周生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自然的用手按住衣兜。
他伸手在兜里抓出一把南瓜子递给黎蕙兰，“给，我妈这两天晒的，可香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没给你说啊。”
周生确实没告诉黎蕙兰。
“哼，昨天我就见奶娘搭着木梯在院子的房顶放小簸箕，中午吃了南瓜汤，那不是晒南瓜子是做什么？”
黎蕙兰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周生打心底佩服。
她坐在石头上一边说着，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用脚踢着水。
大小姐，你不是很不喜欢你大舅吗？我怎么看不是那回事呢。”
周生坐在她对面的石头上好奇地问道。
黎蕙兰不屑地笑了笑，“你懂啥？再不喜欢也不能挂在脸上，你真当我傻呀？”
“那你怎么向他撒谎说去接他了呢？你明明在河边玩。”周生一脸茫然。
“这，你就不懂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到底去接他没有。何必得罪小人呢？”
“这叫什么计呢？”黎蕙兰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说道:“笑里藏刀，对对对，就是笑里藏刀。”
“前些天我在大哥那里看到一本书叫什么兵法，里面有一计就是这样的。”
“是《孙子兵法》吧。”
周生吃惊地望着眉飞色舞的黎蕙兰，“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喜欢看这类书？”
黎蕙兰白了周生一眼，不满地提高了嗓门，“我哪里小？我已经十六岁了。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我才懒得告诉你。”
“算了，周生你不许告诉其他人。不然我把你告密二哥的事给他说。”
“这事你也知道？”周生傻了眼，一愣一愣地望着她。
黎蕙兰没理他，她低下头洗了洗头手说道:“我们得回去了，屋里那些人应该都散了。”
说着黎蕙兰从石头上跳了下来，飞快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绕过层层石梯，来到磁器口。
这里聚集了茶馆、商铺、小贩。
傍晚暑气全消，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即便是夜市，也显得热闹非凡。
正当他俩穿过磁器口正街的时候，黎蕙兰就看见路边的茶馆有一个熟悉的侧面。
“周生，慢一点。”黎蕙兰一把拉住周生的衣服，“你看，那里面坐着的是谁？”
周生顺着黎蕙兰的目光望了过去，“二哥，他怎么会在茶馆里面喝茶？”
黎蕙兰连忙捂住周生的嘴，“小声一点，不要被二哥听到我们看到了他。”
周生使劲地点了点头。
“跟着我，我们悄悄的过去，看他在干什么？”
他们低着腰，本来就偏瘦的身子靠街边小摊的遮掩，挪到了茶馆外的窗户下。
见没有被发现，他俩顺势背靠着窗，坐在墙根的地上。
只听见二哥说话的声音很低，“梁山、小徐，前些天游行的事，暂时就到此为止，我们一定要配合各地学生为争取教师、工人的利益出力。”
“还有一个喜讯，太原早已经创建了社会主义青年团，我们也要尽快组织起来。”
这时，黎蕙兰掉过头给周生使了一个眼色，周生立刻秒懂黎蕙兰的意思，两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茶馆。
回家的路上，黎蕙兰心情沉重，虽然她不懂二哥在做什么，但是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二哥这帮人与大舅他们不一样。
一想到她听到的也被周生听到，她立刻严肃地把周生拉到角落，“刚才听见的，你不许给任何人说，包括奶娘。”
周生尽管也不知道黎炳燃在做什么，但平日里他与二哥岁数大小相近，在一起玩的时间也比大哥多一些。
听黎蕙兰这么一说，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可黎蕙兰还是不放心，她伸出小手指，“来，拉钩，如果说了出去，就是小狗。”
“还有，若是说了出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黎蕙兰补充道。
听黎蕙兰这么一说，周生更坚定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