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晚饭后，黎蕙兰趁大家不注意径直向二哥的书房跑去。
房间没上锁，她偷偷地推开了门。
书架上密密麻麻放着书，一本挨着一本，有古籍、小说、散文、诗歌……
光是诗歌，国内国外的就整整一排。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半新不旧的《新青年》杂志。
她从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诗集，然后藏在衣服里悄悄地回到了房间。
坐在椅子上，她这才从怀里把诗集拿了出来。
屋里的灯光很暗，黎蕙兰看得有点吃力，她用针拨了拨灯芯，整个房间瞬间明亮了许多。
她这才看清书的封面。封面印着一个高鼻子的外国人。
对于黎蕙兰来说什么书不重要，只要自已没看过，都可以看看。
她睡在床榻上，一边嗑着周生给的瓜子，一边看着诗集。
就这样看着看着，黎蕙兰打起了瞌睡。
……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黎蕙兰趴在床头上，她又翻起了昨天在二哥书房拿来的诗集。
她理了理嗓子有模有样地念道:“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黎蕙兰皱着眉头念了几遍，她摇了摇头，不懂。
正当她一个人在床上百思不解的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然后听见母亲的声音:“兰儿，起来了吗？去吃早饭了。”
黎蕙兰把书藏在枕头下，便起身打开了门。
“娘，您坐。娘，今天您怎么过来叫我？奶娘呢？”黎蕙兰不解地问道。
“奶娘一早有事就出门了。兰儿，先去吃饭，然后陪娘一块儿去趟银行。”
“娘，是不是大舅舅又问您和爸要钱来了？”黎蕙兰一猜就知道。
“小孩子，别过问大人的事儿，你只管陪娘就是。还有，别让你爹知道。”
“嗯，知道了，娘。”
洗漱完毕后，黎蕙兰跟着母亲走到正厅，黎炳辉、黎炳燃二人已经到了。
“大哥，二哥，早啊！”黎蕙兰喊道。
“小妹，你昨晚是不是到了我的书房？”黎炳燃一边低头喝着牛奶，一边问道。
“二哥……，这都被你发现了啊？”黎蕙兰嘴里的牛奶差点呛了出来。
“我只是在你那儿借了一本书看看。”她解释道。
“借？没经过我同意也叫借？怕是……怕是偷吧。”黎炳燃故意逗着她。
“二哥，不是有句古话吗，‘偷书不为贼’，我怎么看你的书就是偷啦？”黎蕙兰郑正有词的为自已辩解道。
“对对对，我房间那本《孙子兵法》，也不知去哪儿了，我还在纳闷，谁那么胆大，敢私下进我的房间。现在想来，除了你，没其他人了。”黎炳辉也故意把丢书一事说了出来。
“喂喂喂……大哥二哥，你们的书都放那儿，我只是看一看，对你们又没损失，那么小气干嘛？”黎蕙兰瘪了瘪嘴。
这时朱芸替黎蕙兰解围道：“你们哥俩别再逗蕙兰了，再逗，她就要哭鼻子了。”
话音一落，黎蕙兰就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并趁机状告他二人的不是。
“娘，大哥二哥去哪儿都不带我一块儿。”
两人见小妹真的哭了起来，立刻又去讨好，黎蕙兰见二人下了矮桩，便见好就收。
……
美丰银行坐落在渝州半岛的中心地段，是一座7层高的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楼房。
它外观呈“布币”样式，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建筑。
城区的道路两旁人来车往，不时传来黄包车夫的吆喝声和卖报小童清脆的叫卖声。
街道两边的茶馆的门口挂着一块幌子，有新的，旧的，风一吹，幌子就轻轻摇晃起来无不热闹非凡。
黎蕙兰和母亲乘坐的黄包车在银行门口停了下来。
她从金丝线绣成的淡蓝色荷包里取出四十个铜钱给车夫，车夫见这么多钱，连声说道：“谢谢太太。”
等车夫拉车走远后，黎蕙兰问道:“娘，您怎么给这么多铜钱？”
朱芸向女儿淡淡地笑了笑，眼里尽显温柔，“都是苦命人，这年代养活一家不容易，宁可多给点也不能少给。”
黎蕙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美丰银行大门口站着两个身穿像军服一样的保安。
走进美丰银行，黎蕙兰打量着这豪华的中西混合式建筑。
营业厅的空间高达两层，顶部有七楼式天窗玻璃吊顶，营业柜台用大理石贴面。
一二层楼的墙面是用黑色磨光花岗石贴面，第三层以上采用米黄色釉面薄瓷砖贴面，显得端庄简洁。
朱芸吩咐道:“兰儿，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娘去去就回来。”
没过多久，朱芸从柜台那边领了几张银票装进荷包后回来说道:“走，兰儿，跟娘回家。”
黎蕙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跟着朱芸走出了美丰银行的大门。
一路上，母女两人坐在黄包车里都没有说话。黎蕙兰懂事地把头靠在母亲的一侧，为自已不能替父母分担而感到难过。
良久，她抬起头望着朱芸，“娘……”，她欲言又止。
朱芸低头看了看女儿，嘴角微微会意一笑，然后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
吃过饭后，朱芸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房，只见黎耀先正坐在房里看着书。
“耀先……你没吃午饭。”
见朱芸进来，黎耀连忙放下手里的书籍，“还没饿，你去哪儿了？”
“我去美丰银行取了点银票，你拿去。”
朱芸说着拿出荷包，把刚在美丰银行取的银票递给了黎耀先。
“如果不够的话，我当年和你结婚的时候还有些陪嫁首饰，也可以拿去当铺当点钱。”
“太太，你快收好，我给你说了我能凑齐，这些钱你就留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说着他起身去关上了书房门。关好门后，黎耀先走到书桌旁边那一盆种有迎客松的山石盆景旁。
只见他轻轻按了一下盆景里假山的一角，书墙便轻轻的转开了一条一人大小的缝。
朱芸望着黎耀先，脸上尽是诧异。嫁入黎家二十余年，今天她才知道书房里居然还有密室。
他侧身先走了进去，随后向站在书桌前的朱芸招了招手，朱芸便立刻会意地跟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