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呢子外套的人站在了门口，修长的身材，略显单薄。他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围巾遮掩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温暖而清澈。
“大哥，你回来啦，说曹操，曹操就到。”
黎蕙兰一下跑到大哥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哥，好久没见着你，瘦了耶。”黎蕙兰那双乌黑的眼睛星眸流转，笑盈盈地望着眼前的黎炳辉。
“小妹，这两年可长高了不少，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温柔地看着黎蕙兰。
“哥，爸要和你聊聊我去留学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黎炳辉拍了拍她的头，“好啊，出去学习学习长长见识没什么不好。”
“不过……”，黎炳辉看了一眼坐在床头的父亲。
“不过什么呀？你们说话怎么老说一半留一半。”
黎蕙兰一脸不高兴，坐在了父亲的床榻前。
见父亲低头喝着红枣银耳汤，黎炳辉接着说，“就怕父亲舍不得你去那么远。”
倒也是知父莫若子，黎耀先夫妇原本只希望女儿去识几个字，学点诗文，以后出阁的时候至少在婆家不被人笑话。
谁知道这一去就收不了手，现在无法指望这个开心果陪在他老两口身边。
“炳燃，你怎么看？”
说着，黎耀先轻轻咳嗽了两声，黎蕙兰赶紧把漱口水和毛巾递了过来。
“爸，您先躺下，我觉得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已经是民国时候，出去留洋的学生很多。”
“到时候我给我在学校的老同学写信，小妹去，也多几个熟悉的朋友。”
黎炳辉小心地安慰着，生怕父亲一激动老毛病又犯。
“哎……”床榻上的黎耀先叹了口气。
“爸，您这个病在冬天不容易好转，明天去看看医生。厂里的事有我和炳燃在，您就放心。”
一提起黎炳燃，黎蕙兰才想起从回家到今天还没见着二哥。她四处望了望，问道，“大哥，怎么不见二哥跟你一起回来？”
“听说最近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黎炳辉想了想，“好像叫涂……，涂丹。对，就叫涂丹。”
这下睡在床上的黎耀先立刻坐了起来，原本没力气的身子骨，突然来了精神。
朱芸见他坐了起来，赶紧拿了一个枕头给他在背后垫上。
“别那么激动，听辉儿慢慢给你讲。”朱芸也好奇地问道:“辉儿，先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娘，那段时间厂里忙，况且父亲身体不好，就没谈这些事嘛，况且我以为二弟会自已给你们说。”
“兰儿，去叫周婶把银耳汤热热，重新给我端一碗来，我有点饿了。”
“我这就去，爸，你能多吃点病也恢复得快一些。”
黎蕙兰转身就向厨房跑去。
见黎蕙兰出了门，黎耀先坐直了身子说道:“炳辉我就是普通感冒，没什么大病。先前只是听兰儿说要去那么远读书，我是给她气的。”
听父亲这么一说，黎炳辉心里也明白了父亲是在装病，为的就是让小妹别离他们远了。
见父亲如此用心良苦，黎炳辉无奈地笑了笑，“爸，有我们在您身边还不够啊？”
“你爸，他是巴不得咱们家一个都不少。”朱芸站起来笑了笑，“你这老头子，把我都给骗了。”
“辉儿，你说说你二弟的女朋友住哪里？做什么的？”
经黎炳辉这样一说，朱芸也好奇了起来，毕竟儿子的婚姻大事，没有父母不操心的。
况且俩儿子都二十出头了，人长得也好，家世也不错，居然还没讨媳妇，他两口子这个愁啊，都愁出病了。
见别人抱孙子，自已还没着落，除了妒忌就剩妒忌了。
“娘，看你急得，八字还没一撇呢？”
见二老如此关心，黎炳辉说道:“我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腾雲阁吃饭，我与以前的同学一起，他们也在那儿。”
“那姑娘怎么样？”
“个子高高瘦瘦，很漂亮，听说是报社记者。”
这时黎耀先点了点头乐呵呵地说:“我相信炳燃的眼光，给咱们家找的媳妇一定不错。”
他看了看黎炳辉，脸色一沉，“你是老大，你看你二弟都有喜欢的姑娘了，你也该考虑了……”
“不劳烦您们了，……爹，您行行好，我不要您二老操心。”
黎炳辉见父亲这么一说，吓得立刻跑出了他的房间。
……
厨房，周氏正在给黎耀先热红枣银耳汤。
黎蕙兰坐在小火炉的旁边，火红的木炭把她的脸印得绯红，她抿了抿粉色的嘴唇，“奶娘，周生哥呢？怎么没见着他。”
提起周生，周氏脸上立刻挂满了愁容，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只见她轻轻用木勺搅拌着快要沸腾的银耳汤，眼泪偷偷地掉了下来，可就是不吭声。
这下可把黎蕙兰急得不知所措。
她拉着周氏的胳膊使劲地摇了摇，“奶娘，你说呀，周生哥他去哪儿了？”
在黎蕙兰一再追问下，周氏把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了一遍。
“他写信回来没有？”黎蕙兰皱着眉头。
“写过一封，刚到广州的时候就写了，叫我放心，没啥事，吃住都找好了地方。可我担心呐，他还不到二十岁。”
周氏边说边哭，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黎蕙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都怪二哥，我找他算账去。”
“别去……，广州那边有老爷的朋友，周生吃住都没问题，我只是担心他，想他。”
听奶娘这么一说，黎蕙兰轻轻给奶娘捶了捶肩安慰道:“奶娘，既然周生哥没事，你就别担心了。你看看，我马上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都不怕，你还担心干嘛。”
周氏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催道:“快，这汤已经熬开了这么久了，快给你爹端去。别惹他们生气了。”
黎蕙兰点点头，起身端起银耳汤向父亲的房间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见父亲正坐在书桌前翻阅账本。
听到声响黎耀先抬起头来，望着女儿微笑着说道：“兰儿来啦，正好，把汤放这儿吧。”
黎蕙兰将汤放在桌上，忍不住开口问道：“爸，听说周生哥他去广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