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窗外一弯新月初上，尽管天还没有黑尽，但天边已经了有点点繁星，远处的炊烟笼罩着黛青色的山脉。
“嘘……，嘘……”，屋外传来了口哨声，还没等三声长两声短吹完，黎蕙兰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院子里闪过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不用去看，她一猜就知道是周生。
黎蕙兰低声喊道：“周生，我出门了，你躲在哪儿？”
从大门旁边圆形的柱头后闪出一个人来，“小声点，别被我娘听见了，晚上出去要挨骂。”周生也把自已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去大门口等我，我去叫大哥。”
三人到油坊街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街上人来人往，每年‘华光会’都会在油坊街不定期举行祭祀活动。今年来参加人的比往年更多。
（民国年间，由于很多地方没用上电，夜间不安全，所以傍晚出门的成年人很少，老人、父母更不许孩子出门。只有逢年过节有夜市的时候，人们才会上街赶夜市。）
“三妹，你先与周生四处走走，我去厂里带队。”
“周生，你陪三妹去逛逛，别走得太远，等会过来看我们的演出。”
周生点了点头。
黎蕙兰就等黎炳辉说这话，所以立刻说道:“大哥，你去忙你的，我们一会儿就来。”说完就拉着周生往人堆里挤去。
路边摊，黎蕙兰用两个铜板买了一个糖人边走边吃。
好久没赶夜市了，黎蕙兰高兴得一路上话没停过。就这样二人又来到了嘉陵江边。
“周生你快看，好多人在江边放孔明灯，走，我们也去买一个来放。”
周生摇了摇头，为难地说:“太晚了，大少爷还叮嘱过别走得太远。”
见周生不去，黎蕙兰一下没了兴致，她突然感觉有点疲倦，应该是今天在厂里忙了一天的缘故。
“也好，去大哥那里，看完他们的节目就早点回家，今天我也累坏了。”
来到旺龙油坊厂门口，那里聚集了一大群人。
“大小姐，快看大少爷他们开始表演话剧了。”周生兴奋地转身向走在身后的黎蕙兰招了招手。
等黎蕙兰挤到舞台脚下，周生指了指台上的演员，“大小姐快来看，台上那位演女工的姑娘长得好标志。”
黎蕙兰觉得这演员有点面熟，
听周生这么一说，黎蕙兰睡意完全没了。她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嘴里嘀咕到，“什么眼光，这样的也算好看？这女工好像我在哪儿见过。”
黎蕙兰努力想了想，然后白了周生一眼，贼贼地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周生有点意外。
“周生哥，你喜欢这类型的？她，我见过，今天上午在油坊的开水房遇见过她，上午她穿的蓝色碎花衬衫。”
“谁喜欢这类型的？你一天人小鬼大。”周生瞪了她一眼，想揍她的心都有了。
被她这么一说，周生心里很不高兴。
“该回家去了，待会我娘见我们几个都不在屋，肯定又要去给老爷太太讲。”
黎蕙兰自然不知道周生在生气，一百个不情愿地跟着他回到黎宅。
溜进院子的时候，奶娘屋里的油灯还亮着。窗户纸上，印着她正低着头在一针一线地缝鞋底。
……
第二天。
“大小姐，前次在西街裁缝铺做的那几身衣裳，刚刚张师傅已经叫人送过来了。”
奶娘周氏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黎蕙兰打开门，接过奶娘手里的衣服，“奶娘下午我到学校报名，你等会送我去码头。”
安排妥当后，黎蕙兰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已就要到学校念书，心里就有些小激动。
午饭后，黎蕙兰换上自已的新衣服，与奶娘周氏一起乘坐着黄包车到了码头。
“大小姐，到了学校一定要常写信回家。”周氏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从小到大这是黎蕙兰第一次独自离家，周氏总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的。
“奶娘你放心，我都十六了，到了学校就给你们写信……”
李沛知在码头接到了黎蕙兰，把她带到了学校二楼办公室。
“黎蕙兰，你先进来坐坐。”
黎蕙兰点了点头，她提着李箱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办公室内有四张黑色的方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有一把木椅子。
前面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圆圆的地球仪，还有放着几叠作业本。
窗子外面是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上面，有许多学生有的坐在那里看书，有的在跳绳、踢毽子。
这一切对黎蕙兰来说都充满了好奇和惊喜。
这时，李沛知端来一杯白开水走了过来，他放在黎蕙兰面前的桌上，“黎蕙兰同学，来喝口水，歇一会儿。”
黎蕙兰拘谨地笑了笑，说道:“李老师，我的教室也在这栋楼里吗？宿舍呢，在哪边？”
“稍等一会，等会班长蒋新华同学带你去宿舍。”
李沛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高兴地说道:“黎蕙兰同学，祝贺你，今天正式成为我们女子中学的学生。我将是你的国文老师。”
他用手在鼻梁上抬了抬金丝镜框的眼镜。
“嗯”，黎蕙兰兴奋地点了点头。
李沛知虽然是她的国文老师，可黎蕙兰觉得他年纪并不大，顶多比大哥年长几岁。
今天，他穿着一身淡灰色的长衫。高高瘦瘦，白净的国字脸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文文弱弱，颇有旧时书生气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年纪与自已相仿的女子站在了门口。
只见她上身穿着蓝色上衣、下配黑色中裙、白色纱袜和圆口布鞋，朴素、简洁、淡雅。整个人精神饱满、气质不俗。?
李沛知站起来转过身一瞧，“蒋新华同学来了，请进。”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蒋新华同学，咱们女子中学二班，班长。”
“这位是今天新到我们班读书的黎蕙兰同学。以后呀，大家都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蒋新华笑盈盈地对黎蕙兰伸出手，“欢迎你！”
见蒋新华如此落落大方得体，黎蕙兰也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来，我帮你提行李，宿舍就在教学楼背后。”
“不用，不用，我自已能行。”
“没关系，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相互帮助都是应该的。”
蒋新华边说边提起了黎蕙兰的行李箱。黎蕙兰则提起背包跟着她一起走出了教师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