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去孙府找孙其彦,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
晚上......若是一切顺利,他和何依洛也能见上一面。”
俞萧鸣抚了抚被风吹起的鬓发,留下一抹笑,转身离开。
青白衣摆被晚昏映上些许暖黄,携着那长直腰下的缕缕青丝,随清风摆动。
淮暮被眼前一幕看愣了半会,心中那份异样的情绪久久未能平复。
那冻了许久的厚冰,竟也出现了丝丝裂缝,扎入水底。
我看遍世间万物,皆是苦楚,却也未曾想,能从某处奢望到一丝甜。
如今看来,竟也有让自已陷入其中的这天。
是在意,是关心。
是心系,是担忧。
这次,我将自已看的真真切切。
......
子时。
月红庙门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被灯火照亮一侧,面庞隐在黑夜之中晦暗不清。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听到晚风抚过树丛沙沙作响。
月红庙对面的一处角落里,孙其彦依靠着石墙,目光紧盯着淮暮。
俞萧鸣早已去孙府事先打点好了一切,若是想见何依洛,就要避免打草惊蛇,孙其彦只能一人前来。
“若是见到了何姑娘,你今夜的这段记忆也会被随之抹去。”
这是俞萧鸣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这,孙其彦目光沉了沉。
不论是否记得,只要见到,只要说上了话,至少她的心底里不会那么难过。
只要她不留遗憾,便好......
......
零零散散几只乌鸦落在树上或是门前的石雕上,眼中泛着丝丝诡异的红光,阴冷至极。
许久,淮暮抬起眼眸看向大门。
“来了吗,
何依洛。”
周围的灵场有一瞬的变化,便是这细微的变化,也被淮暮尽数捕捉。
“若是你处境安全,只需带我入虚境,剩下的交于我便好。”
话音刚落,一阵黑雾从门缝间蔓延出来,渐渐将淮暮围入其中。
淮暮微微侧头,孙其彦便从黑暗中冲出,直至淮暮身旁。
灵场一瞬间变得嘈杂凌乱,有些许黑雾散去,可早已来不及,黑雾将两人紧紧包裹,堕入虚境。
淮暮瞥了一眼孙其彦的神情,淡淡开口。
“看来何姑娘还是惦着孙大人的,不愿让孙大人淌这个浑水,若是改变主意了,我现在还能将你送出去。”
孙其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应道:
“何姑娘生前遇到的事定是比目前状况更要残忍千倍,万倍,我又怎可因为心中胆怯而退缩。
况且,我早已决定,不再为任何事而退缩了。
隐瞒真相又如何,只会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她既然愿意守在庙中为其余人求得一线生机......
我想她定是想与之对抗,我又怎可躲于幕后。”
淮暮走在前头,静静听着这一番话。
临难不避,倒是君子。
一片漆黑中亮起微微红光,不知从何处进来的乌鸦一时间涌入前方,将红光照亮的某处硬生生撕碎。
虚境被彻底撕碎,庙中的一幕也显现在眼前。
月光倾泻于院中坛台,一名浑身布满疮口的女子坐在上边,怀中抱着一具残缺不全是尸体,却早已咽了气。
微光落在女子的睫毛上,眼底泪光盈盈,却显得木讷。
女子的裙摆早已染红,堆积如山的碎尸层层叠叠压在周围,风中尽是浓重的血腥之气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
淮暮想着俞萧鸣理出的线索,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衿悠”。
坛台上是女子身形一抖,循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是...我.......”
话音刚落,阴风四起,卷起院内的碎尸狠狠砸向淮暮,淮暮轻抬手臂,双指并拢唤出结界。
阴风刮了许久,才消停下来。
咚...咚...咚...
庙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砍刀拖在地面上的呲呲声。
孙其彦面上划过一滴冷汗:
“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结界散去,淮暮收起手臂:
“是那位妇人。
造成这一切的真凶,还另有其人。”
寒光乍现,那粗大的身影拖着砍刀便冲了上来,角落中窜出一道黑影空手挡下了这一刀。
淮暮带着孙其彦绕过这扭打在一起的黑影:
“换个地方站着,那边危险。”
孙其彦终究是凡人,只能听到那处的环境异常嘈杂,肉眼无法看到怨魂。
孙其彦有些担心:“是何姑娘吗......”
淮暮看了看扭打在一起的两道黑影:“是。”
孙其彦不知为何,心中竟没有一丝恐惧,全是期待。
与此同时,周围不知何原因起了火,火势蔓延的很快,一瞬便已高至半人。
衿悠又唱起了那首歌谣。
“月光光,照地坛,上云梢,不见影,听呀听呀,诉把哭肠......
月雾飘,群带烧,饰女睡,怀中抱,不知不知,地坛眠月......”
淮暮紧紧蹙起眉看向衿悠。
是困在此地多日,早已失去自我意识了吗?
唱歌谣或许是早已刻在肉体上的习惯。
不对......这个歌谣......
衿悠又唱一遍,淮暮这才发现不对。
这个歌谣......一直都听错了。
【月光光,照地坛,上云梢,不见影,听呀听呀,诉把苦肠......
烟雾飘,群殆烧,尸女碎,怀中抱,不止不止,地坛灭月......】
这才是,歌谣中的词。
既然如此,那么此时起火,按照词中所指,便是又抓了新的姑娘于此,等那位妇人前去宰割。
而面前此人,也不是真正的衿悠。
一只乌鸦落在孙其彦肩头放声大叫。
孙其彦被吵的只得捂起一边耳朵。
淮暮听到叫便退到孙其彦身旁,乌鸦也噤声下来:“你带着这只乌鸦,看好那妇人,绝不能让她入庙内。”
淮暮抚了抚那只乌鸦:“你带着它便能看到一切,若是妇人要走,你就将这乌鸦给何姑娘,她会出手。”
孙其彦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只能照做。
火势愈发强烈,淮暮看了坛台上的“衿悠”一眼,那歌谣依旧唱着,没有停止的迹象。
一声轻叹,淮暮入了庙内。
庙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却将喧闹全部隔绝于门外。
淮暮垂着眼眸暗了暗。
果然这月红庙法阵的阵眼于就在这......
那么那位幕后之人......
淮暮掀起眼眸之时,却满是猩红,冷冽森冷。
瞳中冒着丝丝红光,将庙中一丝一毫的动静全都收入眼底。
“我看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