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萧鸣此时浑身冰冷,周身疼痛,想支撑那承重的身躯却止不住开始摇晃,眼前逐渐模糊不清,意识开始昏昏沉沉。
他此刻恍惚陷入一片沼泽泥地之中,越陷越深,却又无能为力。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感觉到自已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之中。
甘松香瞬间将他紧紧包裹住,掩盖了那刺鼻的血腥味。
......
俞萧鸣再次睁眼,眼前的场景从模糊到清晰。
陌生的覆海,陌生的环境。
俞萧鸣迅速从床榻上坐起身环顾着四周。
外头的大雨早已停歇,室内静谧无比,窗外的暖阳透过檀色的幕帘洒入室内。空荡的墙上挂着一幅又一幅的字画,其中几幅落笔之处歪歪扭扭甚是诙谐。
不远处桌面上放置着香薰炉,炉中飘出袅袅白烟,甘松香飘荡在屋内。梨木雕花的床榻边摆着长架,上面挂着被染红的衣服。
这衣服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似是想到了什么,俞萧鸣瞳孔骤然缩小,抓紧了被子用力一掀。
一袭明晃晃的白衣映入眸中。
谁?是谁给他换的衣服?!
这!这!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俞萧鸣抓着被子的手紧紧握着,太过用力而止不住的颤抖。
与此同时,床榻正对面那随风晃动的轻帘被缓缓掀起,俞萧鸣余光中瞥见一身玄墨长袍,皱着眉心转过头去。
是淮暮......
淮暮一改往日的冷冽,满眼担忧地看着床榻上的人,身后月皓跟着走进来,看到俞萧鸣便要扑上去。
淮暮一下就抓住了像小狗一样扑过去的月皓,月皓挣扎几次无果后才安分下来。
淮暮迈着步子走向前轻轻坐在床沿边,伸手握住俞萧鸣拽着被子的手。
俞萧鸣顺着淮暮的力将手放下,这才发现手臂上还有腰间渗出来丝丝红。
”若是你不那么激动伤口也就不会开裂了。“
淮暮的声音抚平了俞萧鸣慌乱的心思,他拿起床头边的玉瓶子准备扯俞萧鸣的衣领。
俞萧鸣下意识身躯向后仰了一下,淮暮的手落在空中。
随后床榻上的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看着淮暮那挺在半空的手开口说道:
“我自已来吧。”
淮暮眼中掠过失落,不过很快消失不见,垂眸将手中的玉瓶子放在俞萧鸣手边的被褥上。
“好......”
淮暮撑起身向外走去,压抑的气氛也随之飘散。
月皓眼巴巴地凑上前,站在床头垂头看着俞萧鸣,许久重重跪到地面,闷声说道:
“月皓武艺不精,没能独当一面,让哥哥受了重伤,今日在此致歉,日后我一定勤学苦练,不再给哥哥添麻烦。”
俞萧鸣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如今的月皓比起刚带在身边时,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少年直直的跪着,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个武将才会有的气魄。
内心强大的执念还有坚定的目标。
俞萧鸣知道,他还需要一个契机。
月皓将头埋的很低,只听床上那人终于开了口。
“那我便期待一下你今后的表现吧。”
月皓缓缓抬头,如沐春风的笑容在眼前乍现。
“呜呜呜,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俞萧鸣三言两语便把月皓哄好了,而后让月皓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守着他,于是后院出现了一抹捧着秘籍挥舞着长剑的身影。
俞萧鸣缓缓直起身,迈着虚浮的步子颤颤巍巍地走到镜前。
说实话现在看到铜镜都有些害怕,那鬼魔好像成了他的一个阴影。
若是以前的武神尊,对付这种程度的鬼魔必定是信手拈来。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那场大战令他失去了大半灵力。
......
俞萧鸣缓缓撕下粘连在皮肤上的薄衣,从镜中看到的那触目惊心的后背。
每一道伤口并不大,却是密密麻麻遍布了整张后背。
俞萧鸣坐在木椅上对着镜子将玉瓶中的药粉对着伤口撒了上去。
药粉接触到皮肉的疼痛让俞萧鸣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
几日后。
雨樟山一处洞穴内,坐在上头的那位女子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僵在原地,感觉从头到脚都涌出一阵寒意,扶在椅子上的手控制不住的剧烈抖动,冷汗早已湿透了后背。
底下一众小鬼伏在地面上,发出嘤嘤呜呜的嚎叫。
男人将手中的铜镜抛向空中又接住,抛向空中又接住。
如此反复。
”淮暮,我只要南山就够了,我不会踏入北山半步。“
那女子在强大魔气的压迫之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淮暮掀起眼帘,这次他没有接住铜镜,任由它砸到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玉笺,我怎么不记得我将雨樟山分给你了。”
淮暮沙哑的声音冷到刺入骨髓。
神魔大战后,淮暮死于武天尊的青玄剑下,寒鸦落幕,鬼魔界应簇拥新王上位。
镜姬玉笺,野心勃勃,将一众想爬上那个位置的鬼魔残忍拉下,随之杀害。
就在一切都尽在掌握中,即将功成名就之时,淮暮的魂魄出现在雨樟山。
百魔见状,纷纷离去,镜姬便如此遭到遗忘。
这可是玉笺好不容易坐上的位置,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之后她还是顶着重重压力独自一人上了位。
随着时间流逝,淮暮的那缕魂魄毫无动静,一直将自已封闭在殿内,也没有重塑肉体。
就此,鬼魔被分为两极势力,一半守着淮暮苏醒,一半拥立新王。
......
“对了,我还有个账要找你算算。”
淮暮语调淡漠,迈开腿便一步步走上了阶梯。
玉笺不敢正视他那深邃如渊的眼睛,每一步靠近都像是一个酷刑,一股惊悚涌上心头,仿佛被猛兽锁定,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忘记了逃跑。
淮暮站定在玉笺的面前,抬起那骨节分明的手拽住玉笺那止不住颤抖的细腕。
淮暮的目光掠过她的脖颈,右手一下便扼了上去。
无法呼吸。
一阵眩晕冲进玉笺的头颅内。
淮暮手上的力度不断加重,就在玉笺快要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之时,淮暮将人朝百鬼之间甩去。
玉笺被重重的砸到地上,山石凹陷,尘土飞扬。
淮暮唇角挑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准备顺着玉笺刚刚坐的石椅坐下时,身形一顿。
淮暮缓缓转头看了石椅,思索了一会。
罢了,小俞郎会嫌脏的......
淮暮直了身,回过头看向地面上捂着脖子不断咳嗽的玉笺。
玉笺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连昔日红唇也血色全失,精致的发饰也被砸了个粉碎,霜色的发丝也一缕一缕垂下,风流云散。
额头上一抹暗红划过脸庞滴落在她的白色裙摆上。
如此醒目。
玉笺面目狰狞看向位于阶梯之上的那个站立的身影。
淮暮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毫无波澜,上位者的姿态。
玉笺猩红的双眼中满是不甘,嘴唇不断颤抖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心下一狠,强烈的魔气在玉笺身边荡开,淮暮周围出现密密麻麻镜刃。
玉笺垂眸盯着先前被淮暮砸碎的那面铜镜,右手浮上幽绿的诡异气息,地面上的铜镜似是收到感应,向玉笺飞去。
铜镜在玉笺的右手中不断变化,最后幽绿散去,千镜噬魂斧出现在手中。
淮暮看到这千镜噬魂斧,微微挑眉。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玉笺不仅坐了自已的位置,还费尽心思薅了他几只乌鸦,以乌鸦之血锻造了这个武器。
只是这乌鸦随主人,阴魔之气极重,玉笺锻出武器后发现自已每次使用武器后都会被这股阴魔之力反噬,轻则五脏六腑破碎,重则废除全部修为。
玉笺能从众人中杀出重围便是靠着千镜噬魂斧。
只是她运气好,每次反噬也只是伤了点身子,废了点修为。
而为了完全驾驭千镜噬魂斧,玉笺只能选择最快提升修为的方法,去吸收男女婴儿的精气。
不过这十年,她应该已经吃了不少婴儿了,才能到达如今这水平。
淮暮黑眸逐渐染上红光,密密麻麻的乌鸦从洞口飞入。
“玉笺,我光是赤手空拳你便已是如此,还想用你那千镜噬魂斧杀了我?”
“痴人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