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芳夏回过神来,看向秦建城,妈呀,这司机又壮又黑,长相有些吓人。
她忙挤出个笑脸说道:
“大叔,我渴得要死,给点水喝呗。”
秦建城扫了眼公路东边的围子(村庄),离这里不远,也就几里路。
他觉得,这丫头不是来要水喝的,她就是来捣乱的。
真的渴急眼了,她有站路边等车的功夫,快跑几步,早回围子里喝水去了。
想到这里,秦建城伸出大手抓住洛芳夏的衣领,把她拎到公路边上:
“以后离公路远点,可不是每个司机都有我这样的好本事,被车撞上你的小命儿可就交代了。”
秦建城说完就准备上车。
洛芳夏站在路边,她眼角余光瞄到卡车车厢前头的苫布被掀开一角,一个乱篷篷的脑袋向外探了探,马上又缩了回去。
车厢里有人。
秦建城已经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了。
洛芳夏看到空着的副驾驶座,那人不坐副驾驶座,鬼鬼祟祟地藏在苫布底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司机应该不知道他的存在。
洛芳夏又跑到卡车前边去了,边跑边喊:
“大叔,给点水喝吧。”
正要启动卡车的秦建城一看,气得要死,只得再次跳下车来。
不等秦建城说话,洛芳夏一指车厢,无声地说道:
“有人。”
然后她故意大声说道:
“我要喝水。”
秦建城脑子里瞬间转了好几道弯儿,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
要知道,他车里拉的可是粮食啊。好几个公社闹春荒,等着这些粮食救命呢。
不管车厢里的人是想偷粮食,还是想搞破坏,都不可饶恕。
“等着,我给你拿水去。”
秦建城说完回到驾驶室,很快就拿了一根铁棍和一个军用水壶下来。
他把水壶递给洛芳夏:
“喝吧。”
然后他就鸟悄儿地来到刚刚洛芳夏指点的地方,猛地掀开苫布,一铁棍就砸了下去。
“啊!”
洛芳夏听到一声惨叫,急忙跑了过去。
只见一个邋遢的长发男人,被砸得满头是血,已经晕过去了。
洛芳夏心想,这司机也太狠了点儿吧,就算人家搭个顺风车,或者想偷些东西,也不是死罪。
这万一把人打死了可怎么办?
洛芳夏轻轻地把水壶放进驾驶室,转身慢慢向围子里走去。她尽量不弄出声响,怕引起秦建城注意。
秦建城把人打晕,立即把整个车厢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这一个人,粮食也好好的,他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根绳子,几下就把那人捆得结结实实,绑在卡车栏杆上,盖上苫布。
看到洛芳夏已经下了公路,秦建城几大步窜过去,抓回洛芳夏塞进副驾驶座,锁好车门。
“坐好。”
他迅速跳上卡车打着火,全速向县城飞奔而去。
副驾驶座上的洛芳夏提心吊胆,目瞪口呆。
这什么情况?和我没关系吧?
难道是人已经被司机打死了,他要毁尸灭迹,顺便杀她灭口?
洛芳夏偷偷斜视一眼,她发现司机的脸更黑了,黑得吓人。
她想跳车,可是不敢。
想让司机停车,人家肯定不会听她的。
公路是沙石路,坑坑洼洼的,车速太快,坐在卡车里颠簸得很厉害。
再说卡车的轰鸣声太大,洛芳夏觉得她就是大声喊话,估计司机都听不清。
更别说她被颠得头痛恶心,特别想吐,很不舒服。
唉,有什么疑问,还是等车停了再问吧。
她又没犯错,怕啥。主要是她怎么看这司机,都不像个歹徒。
洛芳夏紧紧抓着车门的把手,强忍着不适,努力稳住身形,尽量别撞到头,别挤坏背篓,就盼着快点停车。
好在离县城不太远,没多久就到了。
秦建城直接把车开到县公安局门口,他跳下车就闯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单伟,单伟!在不在?”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跑了出来:
“老舅,你咋来了?”
秦建城一把抓住他,小声和他嘀咕了几句。
单伟大惊,飞快地扫了门口的卡车一眼:
“老舅,你没看错?”
秦建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通缉令我都看了八百遍了,我能看错?快点吧,晚了这功劳可就是别人的了。”
单伟立即返身回去,叫了两个公安跟他去抓人。
秦建城协助单伟几人,把车上的人弄下车带走了。
单伟很快又跑了出来:
“老舅,快来,我们局长要见你。”
“砰砰砰!”
洛芳夏用力敲着车窗玻璃。
秦建城这才想起来,那丫头还在车上呢。
他忙打开车门,把洛芳夏扶了下来:
“走吧,跟我一起见公安局长去。”
洛芳夏晕晕乎乎地,弯腰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背好背篓,狠狠瞪了秦建城一眼,哼哼,就是见公安部长她也不怕。
公安局长办公室里。
公安局长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又拿出通缉令去认真对照一下,确认无误后,他马上返回来抓起电话,向上级汇报。
洛芳夏一拉秦建城的胳膊,悄悄问道:
“大叔,我可以回家了吗?”
已经中午了,洛芳夏想快些回家。她怕家里人着急,也怕惹上什么麻烦,给家里人带来危险。
秦建城看向单伟,单伟摇摇头,这可是重案,他们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洛芳夏孤零零地站在墙角,看公安局长和秦建城谈话,看单伟和那些公安忙里忙外。
她猜测,那人应该是个重犯,就是不知犯了什么罪,能判几年。
公安局长叫过洛芳夏: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
“我叫洛芳夏,家住林河子公社南红大队。”
公安局长笑了:“公路上拦车要水喝,你胆子不小啊。”
洛芳夏早就想到他们可能会这么问,试问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女孩,谁敢一个人公路上拦车。
她早已想好了说辞。
飞快地看了秦建城一眼,洛芳夏小声说道:
“其实……其实我拦车是想要点吃的。我已经饿晕一次了,不能再晕倒。
万一……万一醒不过来,我哥和我弟怎么办?我小弟才五岁。
我们已经没有爹妈了,我不能再死了。”
洛芳夏说完,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那个伤心那个难过呀。
瘦弱的小女孩站在眼前,穿着破衣烂衫,背个破背篓,无声地哭着,太可怜了。
她想要点吃的?
这就合情合理了。
可能是看到秦建城五大三粗的,不像个好说话的人,这才要水喝的。
公安局长叹了口气,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有时供应不足,他这个局长也有吃不饱的时候。
一个小公安进来说,食堂开饭了。
公安局长吩咐单伟:
“带你舅和小姑娘吃饭去吧,用最高的伙食标准,一定让他们吃饱。”
“是。”
三人出去了。
公安局长按着电话机摇了摇,然后拿起话筒:
“我是清安县公安局,给我接林河子公社南红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