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鸢出了天梁殿,一把就被蔓璃扶住。
“大人您没事吧?我都急死了!”说着把盈鸢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盈鸢拒绝了蔓璃的搀扶:“伤了个手而已,我没那么娇气。”
蔓璃翻开盈鸢手掌一看,倒吸了口凉气:“天啊,怎么伤成这样?!这冷面刀子心的神尊,对自已徒弟也能这么狠,是不是亲师父啊?!”
盈鸢无力的笑了笑:“有本事你到他面前去喊。”
蔓璃缩了缩脖子:“那倒是不敢的......”
盈鸢看了看自已的手:“这算是很轻的了,小时候功课不合格,都是罚在惯用手上,不管伤成什么样,功课一样不能落下,一开始只能忍痛握笔,字不好看还要打回去重写,后来我就慢慢练的左右手都能写字、用剑了。”
蔓璃跟在后边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说话,盈鸢奇怪,回头问她:“怎么了?”
蔓璃神情复杂的看着盈鸢,半天说出一句:“大人,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您明明拥有了这么多东西,却依旧不开心了,从小在如此高压又没有正反馈的环境里,能开心的才是心理变态吧!”
盈鸢苦笑:“终于不是劝我‘你师父是为你好’这种话了。”
蔓璃呸了一声:“放屁!真正为你好能一点都不考虑你的感受和喜乐吗?!真正为你好的人,哪怕你做错了,惩罚也会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哄一哄,而不是变着法的折磨,折磨完还要pua你自省内耗,这摆明就是把你逼成合格工具,再把义务美化成利益强塞给你的道德绑架!”
盈鸢想了想,师父今天这样,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罚完亲自上药,千百年来还是头一回,转性了?
回到灵武殿,蔓璃义愤填膺如此这般的描述给了子墨,子墨听完倒没像她似的这么激动,而是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神尊是有道理的,先将两方都按下,不把事情闹大是明智的,毕竟真想对付五雷长老,背后的阴招多的是,不必非得闹到明面上。”
蔓璃急了:“你是不是灵武殿的人啊?吃里扒外的东西!”
“阿璃。”盈鸢制止蔓璃:“子墨说的是对的。”
“啊?!”蔓璃不解。
“很多道理我不是不懂,可临到事儿上我就是做不到、忍不了。”
“依我之见,大人的性子,是真的不适合混政治场。”盈鸢不是个小肚鸡肠计较细枝末节的人,摸清了主子的性格,子墨现在说话倒是也大胆了不少。
“不必你说我也知道,本来我也不想去。”盈鸢对自已的劣势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依大人的身份,和现下的境况,大人却又不得不去。”子墨补充道。
盈鸢看了看子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人想没想过,您和五雷长老并未见过几面,今日他为何会对您有如此大的恶意?”
盈鸢眼珠转了转,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五雷长老嚣张跋扈多年,恐怕天尊神尊已经忍到极限了。而五雷长老自已也清楚,他横跨军政两界,如果没有完全能顶替他的人出现,他就能一直这么嚣张下去,而大人您之前一直是只管军事,如今涉足政事,就不得不让他多心了。这也是神尊今日不能明面上偏帮您的理由,因为这更会让五雷长老感受到威胁,狗急了是会跳墙的。”子墨分析的很到位。
盈鸢想不通:“可为什么是我呢,不应该是哥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凌轩大人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其实子墨还有个更阴谋论的猜想,那就是要保证储君的绝对安全,就必然不能让储君去参与风口浪尖上的争夺,那就只能......子墨拿不准也不敢说,只是突然觉得自家这个表面风光无限的大人,其实很可怜,果然得到多少东西便要付出多少代价......
盈鸢察觉到了子墨看自已的眼神突然不太对了,奇怪道:“怎么了?”
子墨突然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心疼大人无端受此重罚,神尊也太狠了些,明明是因为他们的计划安排,才会让大人如此被针对。”
盈鸢摆了摆手:“师父不是因为这些罚我,只因为这些事情他远不至于这么生气,他生气是因为知道了我想走,碰巧今日话赶话我又说了类似的话。”
蔓璃不满道:“不想您走就好好待您啊,现在这是什么谜之操作?!”
“师父倒是说了我做什么都可以,不去朝会也可以,不过现在看来,后边那句话我只当是哄我呢。”盈鸢心中烦闷,起身便往殿外走。
蔓璃在身后喊:“大人您去哪啊?”
盈鸢喊道:“去人间散散心,别跟着我。”
盈鸢在财禄阁兑换了一些人间货币,下到人间变换了一身归荑时期的装束:长直发,斜刘海,一件长款开衫,内搭吊带,牛仔短裤。休闲又有些小性感,一双腿走起路来在开衫的后摆中若隐若现,在深夜的酒吧里很是惹眼。
盈鸢随便找了个酒吧,坐在角落里,点了杯鸡尾酒,却发现自已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尝了几口就放下了,只坐着发呆,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盈鸢不明白蔓璃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哪里好玩了?吵的要命,酒这种东西,还不如果汁好喝。
“哟~美女,一个人啊,哥哥们请你喝杯酒啊~”一群小混混盯上了盈鸢。
盈鸢一脸冷漠,头也不抬:“不想死的话就最好别招惹我。”
“嘿嘿,有个性,是我喜欢的类型~”几人调笑着,其中一人说着就要摸盈鸢的脸,被盈鸢抬手泼了一脸酒。
那人恼羞成怒,嚷嚷着:“臭婊子,你敢泼我?!”冲上来就要跟盈鸢动手,盈鸢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儿发泄,眼见有人送上门来,拿起高脚杯就往桌边磕,碎玻璃崩了一地,盈鸢拿着杯脚直冲那人颈部,那人却像被人打了一拳,直接倒在地上。
“谁?谁打我?!”混混捂着脸站起来左右张望,四周除了盈鸢和他的同伙,并不见其他人。
突然其他几个混混也像被攻击了似的,纷纷倒在地上,这还不算完,几秒钟时间,几人瞬间鼻歪眼斜,满脸乌青血迹。
普通人看不见,盈鸢可是看得真切,叫了声:“哥。”
凌轩并未在普通人面前显形。
“鬼啊!这娘儿们能和鬼说话!快跑!”几个人叫嚷着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酒吧。
凌轩阴着脸拉着盈鸢往外走,酒吧人多,盈鸢也不好反抗,到了外边一把甩开了凌轩的手。
凌轩又抓了上来:“跟我回去!”
盈鸢反抗:“我出来散心你们也要管?!”
盈鸢挣脱,凌轩反擒,盈鸢转防为攻,二人拆了十几个来回,盈鸢突然碰到了伤着的右手,一个激灵缩了回来,凌轩也吓了一跳,赶忙去扶:“没事吧?”
盈鸢一把挥开:“谁要你多管闲事。”
“不管你就闯大祸了!神官无故杀害凡人是多大的罪?!”凌轩又急又气的嚷道。
盈鸢无语:“谁告诉你我要杀他了?我想着避开要害,只是放点血让他长长记性。”
“伤了凡人也是错,你完全可以立马隐身啊。如今五雷他们正愁抓不着你把柄,你倒好,上赶着给人家送!”
盈鸢瞥了一眼:“你不也伤了凡人?刚才你为什么不直接拉我走?”
“我...”凌轩一顿:“我看见他们轻薄你...我没忍住。”说着别扭的把头撇向一边。
盈鸢看着凌轩,叹了口气,走到马路边上坐下。
凌轩也跟着坐到了盈鸢旁边,语气软了下来:“手还疼吗?让我看看。”边说边试探性的去碰盈鸢的手,看盈鸢没有反抗,这才放心的查看。
盈鸢手上还是红肿一片,从血红退到了紫红,凌轩看着揪心。
“事情我都听师父说了,师父放心不下你,怕你又钻了牛角尖,我刚回来,师父就让我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就自已跑到凡间来了。”
盈鸢问道:“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的?”
凌轩:“你不让人跟着,蔓璃又怕你出事,她就让子墨远远的跟着你,他俩之间有联系。”
怪道鼠妖擅长藏匿气息,盈鸢也吃惊,自已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凌轩又劝道:“你这玩也玩了,闹也闹了,气也消了吧?该回去了。”
盈鸢:“有任务?”
凌轩一怔:“嗯?没有啊。”
“那我在哪待着也无所谓吧,又不影响你们。”
凌轩哭笑不得:“你这是打算离家出走啊?师父打了你几下而已,你闹别扭到现在?”
盈鸢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是因为闹别扭才出来的?我是讨厌上边的环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再者,我就非得找一个理由吗?工作以外是我自已的时间,我爱在哪就在哪,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说话太急,盈鸢竟有些头晕,忽而想起来,今日好像是月中十五,难怪自已察觉力都变弱了不少。
凌轩见盈鸢不舒服了,忙哄道:“好好好,你有自由,你身体好了爱去哪逛便去哪逛好不好?只是今日你还是跟我回去,待在外边太危险。”
盈鸢也晓得其中利害,便也不犟了,跟着凌轩回了天界。
凌轩让盈鸢自已回灵武殿,自已去师父那边有点事。
“怎么?又想把责任全往自已身上揽?”盈鸢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人间各地都分布着督查小仙,凌轩伤人的事瞒不住,与其等着别人告,不如自已主动说。
“人是我伤的,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凌轩抢先一步出手就是想把盈鸢撇出去。
“你是因为我才伤人的,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事出有因,我怎么也要同你去说清楚。”
凌轩拗不过她,只能两人一起去了天梁殿。
凌轩在玄梁面前端正跪下,说道:“师父,我在人间伤了几名凡人,有违律法,请师父责罚。”
盈鸢并排跪到凌轩旁边道:“师父,这几个凡人想要冒犯我,哥哥看到才被迫出手,事出有因,请师父从轻发落,此事因我而起,我和哥哥一起承担。”
凌轩向后拉了盈鸢一把,抢着说:“师父,出手伤人的是我,和盈儿没有关系。”
盈鸢瞪了凌轩一眼:“你就非得什么事都往自已身上揽吗?!我用不着你...”
“行了。”盈鸢话没说完就被玄梁打断。
“事情经过已经有人上报给我了,几名凡人有错在先,自有人间法律管理,两名上神贸然出手,搅乱因果,实属不该。”玄梁沉着脸看着盈鸢:“盈儿,照你那个出手,若轩儿不及时拦着,那名凡人不死也是重伤,你可想过后果?!”
盈鸢一脸硬气道:“我但凡敢做,就敢承担后果。”仿佛所有刑罚在盈鸢眼里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凌轩赶紧拦住盈鸢向玄梁道:“可是盈儿毕竟今日什么都没做!师父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受过。”盈鸢反按住凌轩。
“盈儿!”
“够了。”玄梁打断两人的拉扯,看着盈鸢道:“你也不用争,你由着性子去凡间那鱼龙混杂之地惹是生非,一点不自持身份,难道不该罚吗?”
“师父!”凌轩打断了玄梁的话:“今日是十五,盈儿她......”
玄梁沉默片刻,说道:“罢了,盈儿去吧,轩儿留下。”
“可是...”盈鸢还想在说点什么,她并不想总欠着凌轩的。
玄梁打断,斥道:“回你的灵武殿面壁思过去!”
盈鸢刚出了天梁殿大门,就听到里边传出了鞭打声,不由得心头一紧,又折返了回去。盈鸢现在自已也搞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想欠人情,还是真的舍不得凌轩。
大门已然关上,玄梁的神使明远站在门外拦住盈鸢:“大人,神尊请您回去面壁思过。”
“你敢拦我?”
明远恭敬回到:“小人不敢,这是神尊的意思,还请大人体谅。”
盈鸢也不能硬闯,只能站在门外等着,明远虽能拦着不让她进,却没有权力轰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