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之中武神不在少数,可能被称为战神的千万年间却是寥寥无几,两千年前的一场神魔大战,让一个只有几千岁的小丫头一战成名,她白衣银甲,长发翻飞,手持长剑,周身雷光烈烈,大败魔尊四大护法之一的梦魔,被下方激动万分的诸仙神将高呼“战神!战神!”
然而,相传此战神性情孤僻冷傲,常年把自已锁在寝殿之中不与外人接触,就连她的师父和亲哥哥也很少亲近。一千年前,据说战神犯了重罪触怒天威,被罚下凡历劫十世,至此便没了她的消息。
诸天大小仙神,有人惋惜,一代天之骄子就此陨落。有人嘲讽,太恃才傲物之人没有好下场。有人说,她是被陷害的。有人说,她是咎由自取......不过,大多数人听过便如过眼云烟抛诸脑后了,毕竟他人的悲喜真假,与自已有什么相干呢?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跟着大多数人喊两嗓子罢了......
中国.北京
盈鸢跑到剧场天台,上边是爆破师早已埋好的炸点,后边两个日本人尾随而至,盈鸢在天台边缘停住,转过身,举起手里的U盘,凛然一笑,用日语回应道:“メモリー欲しいなら、地獄へ取れ(想要U盘的话,去地狱拿吧)!”说完便按下手中按钮,瞬间火光冲天,把两个间谍吞噬其中,掀起的气浪也让盈鸢从天台坠落,感受着身体的急速下坠,盈鸢反而异常平静,想着:“虽然这个荒诞的世界我早就待够了,不过能拉着两个间谍一起下地狱,也不算白来一遭......”
肉体轰然砸在水泥地上,鲜血糊了满眼,什么也看不见了,耳中却嗡鸣大作,各种声音与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认不认错!”“我没错......”
“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老天爷你听着!有种你就一道天雷劈死我!否则我誓要与你讨个公道!”
“何为妇道?妇道都是男人定下用来控制女人的!”
“皇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信了你的话入了这高墙宫闱......”
“快走!”“我不走!说好了要走一起走的!”
“如果我们不做杀手,是不是也能过一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我才不管旁人怎么想,我只道师父待我好就够了~”
“哈哈哈哈哈哈!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改邪归正,好人犯了个错就是暴露本性?这样的天道公理当真是可笑至极!”
“两片嘴唇一碰就可以污蔑别人是妖孽?红口白牙信口雌黄!既如此,那我也可以说,你,你你,还有你们!全都是妖孽!”
“姐姐!快走!”
......
好像几千年的记忆都挤了进来,争先恐后的叫嚣着,脑袋快要炸了,虽然本来就已经摔的脑浆四溢了,但比肉体更痛的,似乎是灵魂深处的某个东西,随着记忆的苏醒,痛入骨髓,痛到窒息,再然后,痛到麻木,痛到绝望......
眼前不再是血红色,而是白茫茫一片,灵魂似乎在往上飘,痛觉没有了,反而越来越觉得温暖明亮,没见到想象中的黑白无常,盈鸢不禁自嘲:“原来我这样被诅咒的人,死后竟不是下地狱的......”
“战神盈鸢,入凡界历劫十世,功德圆满,罪罚相抵,今日元神重归天界,前尘往事已过,正神速速回归。”
空灵的声音响彻四方,横冲直撞的记忆渐渐平息下来,仿佛都找到了各自的位置,身体重新有了触感,似是躺在温润灵力充盈的玉床上,身上盖着轻薄如云的锦被。即触觉恢复之后是听觉,起初声音很小,慢慢适应之后声音在逐渐变大,仿佛由远及近,但其实声源就在身边,盈鸢能感觉得到,有人握着她的手,只是空置了千年的身躯不太受她控制,她想睁开眼,或是动动手指似乎都做不到。
“盈儿?盈儿你回来了吗?”
“盈儿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啊。”
温润的嗓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焦急,不住地唤着她,攥着她的手松了又紧,仿佛又怕她疼,又怕她消失......
盈鸢心里叹了口气:“是哥哥啊......”
千年之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不免五味杂陈,当初走的决绝,话也决绝,一句“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就是对他说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跳入了轮回......直到自已的第十世,也就是回归前的这一世,被师父师祖安排在人间的“有缘人”引导学会了通灵,为即将回归做好各种铺垫工作,才慢慢解开千年前的种种误会,对师父和哥哥才有了些改观。
身为人类时的盈鸢其实一直对此事都半信半疑,说信吧也太过离奇,这种身份,感觉对于自已这么倒霉的人来说多少有点不配,说不信吧很多事情又莫名对应得上,于是被半推半就连拉带拽的做了一个又一个任务......直到后来“有缘人”行事作风越来越低劣,表现得越来越像个得了妄想症的神经病,盈鸢疑心越来越重,越发觉得自已被骗了,这一切都是“有缘人”的妄想。
再之后人间接踵而至的疫病、经济危机、诸国间谍战,盈鸢是一个不落的全赶上了,现实世界生存都尚且艰难,实在无暇再顾及这些真假莫辨的事情了。
奸人算计,妖道“证伪”,让盈鸢彻底对这些事情失去了信任,全盘否定,抛诸脑后。盈鸢强行切断了所有链接,不让自已在这些虚幻的事情当中纠结内耗,毕竟她并不想让自已变成神经病......
直到这一世走到尽头,直到现在元神回归,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假的,只是多少让“有缘人”添了些水分。
盈鸢的哥哥,凌轩,与盈鸢是同一巨型能量体分裂出来的两个灵魂,千万年都难能一遇的双生灵魂兄妹。同一源体分给两个灵魂,最大的问题就是“甲有的乙没有”,二人天赋上的优缺点都十分明显又十分互补,性格也是两极分化:哥哥擅文喜静不喜动,性格温润沉稳,妹妹善武喜动不喜静,性格倔强刚烈。两人这几千年来大抵是互相在意却又互相看不顺眼,关系十分微妙,在盈鸢看来,用“十分恶劣”形容也不为过。
只是这位在外人看来“温润如玉”“口若悬河”的第一文神兄长,在面对自已妹妹的时候却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拿捏不好尺度,大概是“关心”“为你好”“行兄长教导之责”的表达方式不对,不是太唠叨惹得妹妹厌烦,就是太严厉惹得妹妹抗拒。以至于逼的盈鸢跟他翻脸:“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在你眼里,我哪哪都不对,处处都不好,可我也未见得瞧得上你们,以后我无事不会出自已的灵武殿,不会给你这个储君丢人现眼,也不会给师父惹是生非,你们大可放心了。”说完手一挥关上了殿门,一向好动喜好热闹的小丫头就这么自闭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凌轩愣在原地。
凌轩:“???不是......我哪句话也没有这个意思啊!”
盈鸢的师父,玄梁神尊,乃天庭三省九司之主位,虽说三省三权分而协之,但也有主辅之分。当初他与玄府、玄机师兄弟三人一起拜在长清天尊座下,玄梁行二,玄府为首徒,玄机是最得天尊宠爱的小徒弟,所以怎么想玄梁也想不到,师父会把主位交给自已,一再惶恐推辞,谁知长清天尊压根不理,把手里工作扔给仨徒弟,自已直接云游闭关享受“退休生活”去了。在走之前,让玄梁收了还是小孩的凌轩盈鸢做徒弟,并嘱咐:“好生培养,此二子有天命在身,日后不可限量。”
这一句嘱咐可是坑惨了兄妹二人,身在天界,童年却开启了地狱模式......
玄梁诚惶诚恐的接过担子,不但自已夙兴夜寐工作不敢有丝毫松懈,就连在徒弟的教学方面也是极为严苛极为严苛不敢放纵半分,其他弟子百年的修行内容,他恨不得压缩在十年。凌轩和盈鸢的功课修行但凡跟不上他定的进度,或言行举止稍有差池,他便重刑责罚,仿佛这两个小孩不是他徒弟,而是十恶不赦的犯人。
性格温顺头脑聪慧十分得玄梁器重的凌轩都忍耐的十分艰难,更何况好玩好动又性情倔强的盈鸢。
从小到大,戒尺板子藤条鞭子,大概就没有盈鸢没挨过的。盈鸢对师父的情感变化从孺慕—委屈—叛逆—怨怼—仇视—麻木……
哀莫大于心死。
在师父天天念叨的:“看看你哥哥,再看看你!”拉踩话术和高压教育下,从小腻着的哥哥变成了盈鸢永远赶不上跨不出的阴影,盈鸢的性情也逐渐从活泼伶俐爱玩爱闹,变成了自卑敏感又孤冷偏执。
这种性格自然是也不讨别人喜欢的,所有人都以为战神孤高冷傲,不敢主动亲近,下位者畏她,上位者因与其师父的权力制衡等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对她也多有偏见……在这么一个压抑的环境下生活几千年,盈鸢很不意外的,自闭了,大抵和人间所谓的抑郁症类似。
盈鸢常年把自已关在寝殿之中,避免介入各种是非冲突,因为一旦发生什么,无论对错,在师父那错的一定是她……何必让自已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失望绝望呢,算了吧……
千年前天牢内
“你认不认错?!”凌轩一鞭子抽在盈鸢身上,粗大的铁链缚住盈鸢双臂,素白的衣裙上早已沾满血污,她跪坐垂首,黑发散落挡住大半的脸,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她气若游丝的重复着:“我没错......”
凌轩又急又气,握着鞭柄的手止不住的抖,挣扎片刻又抽了上去:“认错!你给我认错!”直到盈鸢身上再没有可以打的下去的地方,她依旧没有松口。凌轩再也忍不住,扔了刑鞭一把抱住盈鸢,声音颤抖,恳求道:“盈儿,算我求你了,低个头吧!你一直不肯认错认罪,让我和师父怎么保你啊?!”
盈鸢轻笑一声,似在自嘲:“你们想过要保我?哈...不必了吧,以我的资质,如果不是哥哥的妹妹,大抵是没资格拜在师父座下的,既然师父不喜,哥哥嫌恶,所有人都讨厌我,我也没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了……”盈鸢最后是一心求死的,不能自戕不能叛逃,那就让他们亲自了结了自已,也算是互不相欠了。可是她没想到,一向对他们严厉至极,同样犯错相比于旁人对自已徒弟从来只重罚不轻判的师父,竟然没定她死罪,而是贬下凡间历劫十世。不过对于那时的盈鸢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
“师祖,盈儿如何了?为何这都快一日了盈儿还没醒来?”凌轩语气中的焦躁不安比昨日更甚,似带哭腔的声音把盈鸢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感觉有人搭上了她的脉。
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沉吟片刻说道:“灵力虽有些虚弱但流转还算正常,按理说不该一直醒不过来,除非......她自已在抗拒这具身体,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她自已的元神不肯全然接纳这里。”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记起全部的她,大概是不能像只有二十几年记忆的她这么容易原谅我们了。”
“师父......”盈鸢听出是师父的声音。
虽说种种误会在人间时已然通过通灵的方式说清说开,但就像玄梁说的,现在全部记忆回归的盈鸢,根本做不到立时就能全然接纳。
恨吗?理解了,不恨了。
怨吗?有点。
委屈吗?谈不上,只有被疼爱的人才有资格说委屈。
“盈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是吗......?我们要怎样做你才肯醒来呢?不要赌气了好不好?我们......我们等了你一千年了......”凌轩抓着盈鸢的手贴着自已的脸颊,盈鸢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已手背上。
盈鸢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这个哥哥,从小仁善却也有些软弱,眼泪来的比自已都快,合该叫姐姐才对。
盈鸢内观感受着自已的周身灵力,努力快速适应着它们,终于,蜷缩了一下贴着脸颊的那只手掌。
“盈儿!”凌轩惊呼。
“你们......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