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时,比下雪时要更冷。
虞秧待在昏暗的屋子里,神色略显阴郁。
上次她就是在这间屋子,一回头瞧见了窗口的司空释。
而此刻,屋里的暗卫身负重伤。
在虞秧给其喂下一颗续命丹后,命悬一线的暗卫醒了过来。
九秋轻唤了声。
“玄戈?”
玄戈艰难道:“是高手、打不过,拿剑、蒙面,我、我晕过去了。”
他并没有拿到更多的讯息,那人太强,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虞秧说:“你还活着就好。”
又对九秋说:“带回客栈好好照料。”
九秋连忙应“是”。
项明帮着九秋将人放上马车,而后九秋先赶着车离开。
虞秧站在原地,拧眉道:“我习惯让暗卫去盯梢,想来昨夜里天凉,兰月就让玄戈入屋歇息。”
闻兰月的事还没结束。
所以她派了暗卫来守着闻兰月。
所谓送佛送到西,她总得保证天极卫的人来时,暗卫能给她传个消息。
加之天极卫自来也不杀非穿越者,便是南卫,也是要经过审讯再杀人。
她便以为暗卫来此不会有危险。
谢迟说:“天极卫除了既定的几人,没有这般好的身手。”
能叫一个暗卫捕捉不到更多关于凶手的信息,这人身手怕是不逊于司空释。
正当此时,送伤患上马车的项明在外头喊道:“世子,劳俊死这了!”
谢迟和虞秧对视了眼,二人迅速出了屋门。
鞋子踩在薄雪上咯吱作响。
谢迟说:“劳俊是西卫的人。”
想来是听闻桓盼烟的事,半夜来探闻兰月的底,结果遭害。
茅房里,一具男尸倒在里头,尸体半露,肚子上被划了四个大字——
肚子上被划了字。
【天下】
【大同】
谢迟沉声道:“是大同教。”
*
昏暗的书房里。
虞秧看着手里的几张菜谱,菜谱旁还放着个信封,上头写着“赠秧秧”。
应当是闻兰月昨日里写下的。
她将菜谱叠好,放回信封,说:“上次约裴驰野入林子的,想来也是大同教的人。大概是那日闻兰月被桓盼烟擒走,叫此教的教徒留意到了此事。他们既是把赵氏也带走,就表明他们对穿越者报以善意,闻兰月三人应当不会有事。”
相反,这大同教应当是恨及了朝廷。
所以才会把那个天极卫的尸体转到茅厕。
而对不是天极卫的玄戈留了一口气。
但也就一口。
若他们晚来一步,玄戈就归西了。
想到这,虞秧攥紧了拳头。
天极卫如何她不管。
可暗卫是她带出来的暗卫。
这个仇不能不报!
谢迟说:“这是头一次,他们留了痕迹,露了身份。”
还是头一次,他们在现场看到了耀武扬威的大同教教宗“天下大同”四个字。
这说明,这个教派如今发展得很成熟。
大可能再次揭竿起义,掀起战乱。
虞秧收好信,冷声道:“敢冒头最好,杀我的人,这仇我要不报,就让我折寿十年!”
谢迟脑袋一嗡,心里咯噔。
“你都这么立誓的?”
虞秧说:“所以我肯定会杀了他。”
这什么大同教,最好是能一直藏着!
……
闻兰月三人的失踪,不止给虞秧引出一个仇家,也给天极卫引出一方敌人。
虞秧原以为司空释瞧着这一幕后,会更吵着说她是鬼。
不曾想,司空释竟态度大变。
他看向虞秧,诚恳道:“宋小姐,当日是我误会你了,原来鬼不是你。”
虞秧有些错愕。
司空释冷嘲道:“这些鬼就是这般,阴险狡诈,善用人心,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都该死。”
待出了屋子,谢迟才解释道:“他同情你受了鬼的欺骗。”
虞秧突然想起来。
初见司空释时,司空释待苏应谦的态度出奇得好。
当时谢迟便同她说,司空释遭遇过同苏应谦一般的事,因而对穿越者抱着恨意,对受穿越者伤害的人,总抱着绝对的同情。
想来。
司空释是觉得她对闻兰月付出真心,闻兰月却骗了她,甚至还杀了她的人。
她无奈扯了抹笑。
再看谢迟,却见谢迟垂着视线,似在思索什么。
“世子在想什么?”
谢迟沉默了片刻,道:“我在想,我们是否真受了骗?”
虞秧惊讶。
“你是说兰月在骗我?”
谢迟默然。
虞秧突然反应过来。
“齐津舟?”
闻兰月或许没有那般城府骗人,可齐津舟是个聪明人……
“可他不是投靠世子您了?若他有大同教做靠山,他完全没必要投靠世子,暴露身份。”
话是这般说。
她其实同齐津舟并不熟悉。
只知此人身上光芒只比谢迟差些,待闻兰月有能豁出命的真心。
会读书,有身份,本想靠自已的能力报仇,但被划坏了脸,前途无望,为了保护妻子,投靠谢迟,甘愿成为谢迟的棋子。
这样想……
齐津舟也是有黑化的潜质的。
虞秧拧眉。
她说:“人人为公,天下大同,是天下读书人的期许。齐首辅作为被朝廷所害的文坛圣人,其唯一血脉自当能成为揭竿起义的领袖。或许,大同教要找的本不是闻兰月,而是齐津舟。”
以齐津舟十岁逃离大儒庇护,改回齐姓的心思来看,齐津舟报仇的念头很强烈。
他不大可能愿意退居小岛安稳度日。
所以,当大同教的人出现在这个小院时,齐津舟做出了选择。
虞秧忽然想到自已身上还有那张沾了闻兰月血液的符。
只要她烧了符,闻兰月就会回到现代。
她要好好留着这张符。
若是齐津舟真黑化,那她定要叫齐津舟悔不当初,好报她的仇!
她说:“这大同教不会甘于沉寂,真相总会浮现。”
齐家小院在一场雪后,成了被盯梢的点,孤零零落在娄山村的山脚。
虞秧合上篱笆门。
看着木门上落了一半的红囍字,眸光微黯。
*
两日后。
雪过天晴。
在收到“大同教”的消息后,天极卫有不少人都选择罢工回京不干了。
都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原本因着新奇来办差。
结果除了吃跋山涉水的苦,什么也没落着。
留下来的天极卫,都学着西卫隐藏自已,打算同穿越者、大同教一道玩互抓的“游戏”。
虞秧同谢迟进山寻庙。
山路崎岖,碎石与泥土交杂,确实不易走动。
“那庙是在山里一荒村,”虞秧拉着谢迟递出的棍子,一边跟着谢迟一边说道:“闻兰月的外祖母,曾是那村子里的神婆。据说那村子还在的时候,总有村民去祭拜她外祖母,她外祖母还会请鬼上身。”
“那庙,是她外祖母的爷爷那辈建造的,说是当时村里住了个大人物,那大人物帮村里的祠堂驱邪,村里就给大人物建了座庙。”
“后来战乱,有官兵来这村子里烧杀劫掠,入了那庙后,砸了那庙内大人物的身,结果才砸完庙,那人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