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暗暗的凉意。
小公园往北百米,一家早早打烊的咖啡厅内,少有的升起一股烟火气。
对老板白秋毫而言,今天有两件值得庆祝的事。
一是儿子白彦宇趁着假期从国外回来看他,二是欢迎安桃加入他亲自经营的念语咖啡厅。
餐桌上,白秋毫看着被女儿领回来的安桃,越看越顺眼,忍不住旁敲侧击:“小依,你这是到公园给你哥捡媳妇去了。”
安桃:“……”
被父亲强行安排在安桃身侧紧挨着的白彦宇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任何表示。
但坐在安桃怀里的小白依不干了,她放下筷子,转身搂住安桃的腰,霸道地说:“姐姐是我发现的,所以,她是我一个人的!”
“好好好,你一个人的。”白秋豪宠溺一笑,随之为安桃夹了块肉,“小安多吃点,把这儿当自已家就行了。”
“我来夹!”白依嘟了嘟嘴,将白秋豪夹的肉放到哥哥碗里,随后抬起脑袋看向安桃,笑吟吟道,“姐姐要吃什么呀?”
安桃抿唇,为了不伤小女孩的心,她指了指那碟红烧豆腐道:“那……麻烦你帮我夹一块豆腐吧。”
“好!”白依点头,从安桃怀里站起,踮着脚夹起一块最大的豆腐,小心翼翼地护送到安桃的碗里。
安桃说了声“谢谢”,在白依期待的目光中将豆腐吃下,但对方还是满脸期待的望着她。
白依提醒:“姐姐应该说小依夹的豆腐真好吃。”
安桃愣了愣。
白秋毫笑着接话:“说不定小安是觉得我的手艺更好一些呢。”
白依闻言,耷拉着脑袋回头看向安桃:“是这样吗?”
安桃摇头,语气轻缓:“应该是小依夹的好吃。”
吃完饭,白依一改往日的拖沓,早早的洗香香然后在床上等待安桃的到来。
估摸半个小时,安桃穿着白依亲自为她挑选的睡裙出现在卧室门口。
安桃礼貌地敲敲门,轻声问了句:“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白依抱着心爱的小熊玩偶,小跑到门口为安桃开门。
重新锁上门,乖乖写完作业的白依拉着安桃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安桃的声音很轻,白依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她本想起身将书放回原位再熄灯睡觉,但白依却死死拽着她的衣角,好似怕她突然离开一般。
安桃轻轻叹了口气,将绘本放到床头柜,抬头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
渐渐的,困意爬上安桃的意识,她熄灯躺下,听着女孩浅浅的呼吸声,安桃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日益的相处下,沉默寡言的安桃被好动的白依所感染,她那时常讷着的脸也渐渐有了别的情绪。
安桃一度以为自已可以在这里一边帮忙打理咖啡厅,一边照顾白依,直到她长大成人。
但生活就是这样,越是顺心,糟糕事越大。
2018年9月20日晚,白秋毫少有的将安桃单独叫到一楼客厅。
白秋毫端着两杯热咖啡走出前台:“小安,你来这多久了。”
安桃起身礼貌的接过自已那一杯咖啡:“三个月零四天。”
白秋毫坐在安桃对面,欲言又止的点点头:“时间过得挺快的。”
安桃淡淡“嗯”了一声,安静等待白秋毫开口。
白秋毫偏头点了根烟:“小安,我看你跟小依的关系不错啊。”
安桃淡声道:“还好。”
白秋毫猛吸了一口烟:“我在想,你们两个的关系……是不是太亲近了。”
安桃轻轻捏着杯壁:“正常交流。”
“可是……我常常能看到小依对你做出一些略带暧昧的出格举动,这你怎么解释。”白秋毫又抽了一口,掐灭剩下的半支烟,吞云吐雾道,“小依她平时挺安静的,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带有暗示举止的人,除非——有人在刻意引导她。”
白秋毫支着下巴,审视着坐在对面的安桃:“小安,你觉得……她会是同性恋吗?”
安桃尽量保持语气自然:“我不认为小依会是同性恋……”
“但她现在就有这个倾向!”白秋毫拍了下桌子,沉着脸说,“而且导致她有这个性取向的人就是你,安桃!”
安桃没有接话,目光紧紧盯着杯口升起的热气。
白秋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已冷静下来:“安桃,你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必须要有健康的性取向,而且她以后要嫁的人也必须门当户对,而不是你这种——”
父母双双出轨,还都选择抛下小孩不管的阴暗肮脏的人。
后面半段话,白秋毫没有说出来,他就这么悔恨又无奈的看着安桃。
安桃不语,自顾抿了口咖啡。
咖啡入口,浓郁醇香,回味却甚是苦涩。
白秋毫知道自已无心的话触到了安桃的痛处,随口找补道:“总之,这几个月的工资我会按最高价给你。你拿着这钱,离开我这,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
“放心,你和小依之间的事我以后绝口不提,也不会跟小依说你对她怎么怎么样。”
“踏出这个门,你爱找谁谈恋爱是你的自由,但唯独小依不行。”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妻子留给我的宝贝。只要我还在这,就绝对不可能同意她跟你在一起。”
半杯咖啡入胃,安桃面不改色。
——“我明白了。”
——“我会离开的。”
——“我会去到一个小依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听到安桃的保证,白秋毫的脸色缓和些许:“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安桃似恳求:“我可以陪她过完这个中秋吗?”
白秋毫皱眉,态度坚决:“要么这几天去客房睡,要么明天就得走。”
安桃的嘴角沉了沉,最终选择了后者。
洗好杯子返回房间,安桃看到白依如以往般快速地写完作业,乖巧的钻到被窝里等待她回来给自已讲睡前故事。
只是两人聊得太久,耐不住困意的白依已经抱着怀里的小熊玩偶进入了梦乡。
安桃小声的收拾着自已为数不多的行李。
锁上行李箱,安桃拿走了白依手中的绘本,将它放回原位。
一切恢复原状,安桃熄灭了夜灯。
——“安安……不准离开我……”
熟睡中小家伙的梦话让轻手轻脚钻进被窝的安桃一愣。
借着渐圆的月色,安桃看到在她面前坚强开朗的女孩眼角竟泛起点点泪光。
对不起……
安桃迟疑了下,克制的收回帮白依拭去泪光的手。
翌日一早,安桃面色如常的送白依去上学。
学校门口,小白依不断的打量着安桃身边的黑色行李箱,没忍住问道:“安安,这是什么?”
安桃平静解释:“给一个朋友准备的土特产。”
白依不疑有他,走出两步后回过头对安桃挥了挥手:“安安,今天我四点就放学,不准忘咯。”
安桃“嗯”了一声,目送白依进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