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四五日后,春意渐浓,承恩伯周家办赏春宴,顾家第一个收到请帖,顾老太太交代顾大太太王氏和顾四太太带着顾安暄、顾安琳、顾安欣和顾安宁四个姐妹赴宴。
“有些日子不见了,顾大太太保养的愈发好了,远远瞧着,竟叫我不敢认了。”周大太太从远处走来面带笑意,打趣说道。顾大太太也上前寒暄了几句,顾安暄她们给周大太太行礼问安后,众人进了垂花门,一直跟在一旁的顾四太太抿嘴笑,恭维着:“大嫂,连周大太太都这样说,您就知道一早起我见着您的反应可做不得假!”
顾大太太笑骂道:“就你嘴甜!”
“连四婶婶都这样说,可见母亲今日的气色确实是好。”顾安暄拉着顾大太太的袖子娇声说道。
顾安宁听着心里十分不屑,嘴上却也跟着附和:“母亲今天打扮的格外好看,富贵极了!”大太太哪里年轻了,还不如姨娘呢,说是让我和顾安暄住一起好好与秦嬷嬷学规矩,哪知道秦嬷嬷进了大太太的院子就不出来,连带着顾安暄也是,他每次想去,都被林嬷嬷拦回去,不是大太太不舒坦在休息,就是大太太在管家理事不见人。她哪里能学到!更别说学着打理庶务了,真是叫人生气,偏还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顾安欣在一旁并不多言,听着顾安宁的话就知道顾大太太定然是不爱听她说这话的,哪有人这样夸人的!顾安琳本就是安静的性子,更不多话。
一行人入了垂花门后,周大太太领着人一路来到正院,顾安暄等晚辈给周老太太请安。周老太太在京中名声极好,是个慈祥心善的,对晚辈们都是可蔼可亲的性子,也从不给儿媳妇们立规矩、塞小妾,又因着顾安欣同周大夫人的女儿周琼华较好,格外对顾安欣更偏爱些。
“欣姐儿近前来让我好好看看,华姐儿总是在我面前念叨有段日子不曾与你相见,你母亲身子可还好?”周老太太拉着顾安欣得手不放,一脸关切之色,顾安欣心中微动,轻声回答道:“劳您惦念着,托老祖宗的福,母亲得病好了不少,想来不日就能康复。”
周老太太点点头,才又问了顾安暄他们几个还有汤家和姜家的几位姑娘们,又打发人领着这些姑娘们去褚玉苑玩耍。
“周姐姐,这院子的布景真是奇特,可谓一步一景,从这阁楼往下望去,真是好看极了,可谓‘幽径曲折花香醉,石榴红艳鹦鹉鸣’!”汤家的二姑娘汤雪晨一边啃着手中的糕点,一边赞叹道。
“妹妹嘴跟抹了蜜糖一般!你既提到石榴,想必是馋这院子里的石榴了,你若是想吃,等着九十月份庄子里结了好的,给你送过去些就是了,何必嚼文嚼字的,好似姐姐我不懂你的心思一般!”周琼木笑着调侃汤二年姑娘,直说的汤二姑娘红了脸颊,拉着金家和姜家的几个姑娘一起与她和顾安琳玩闹起来。
顾安欣坐在榻上,开了一旁的风窗与周琼华低声说起话来。
“瑶瑶,伯母身子果真好些了吗?京中的形势我不便于你多说,我只知我哥哥已经五日不曾归家。”瑶瑶是顾安欣的小字。周琼华拉着顾安欣的手,二人看似是在讨论手帕的花样子实则说着些与闺中女子不大相干的话。
“姐姐,不瞒你说,我母亲想开了许多,有我和哥哥在,母亲总归是放心不下。外祖父如何我父亲不敢与她实话实说,只说刑部还在调查。我知道这番是麻烦姐姐替我筹谋。”顾安欣微微蹙眉,描绘着手中帕子的花样,有些忧虑的模样。
“吉人自有天相,杨老太爷是个好人,瑶瑶你也别太过忧心,今上定会还杨家一个清白的。”周琼华轻声安慰道。
“借姐姐吉言,姐姐可注意到了?汤家的大姑娘可没在这阁楼上。”
“汤大太太一心想给汤雪薇找个好人家,这会儿定是拉着我母亲不放,探听哥哥的消息呢。”周琼华呷了一口茶如是说道。
“也好。”顾安欣收起手帕,抬头看了看另一边还在笑闹的汤二娘子,周琼华立刻反应过来,高升提议道:“诸位姐妹们,今儿难得聚一聚,褚玉苑西侧有处赏春亭,虽说现在还有些春寒,可那处花开甚好,景色迷人,我叫婆子们烧好暖炉摆在亭子里,我们姐妹一同赏景作诗、行酒令可好?”
“琼华姐姐,那可好!我要喝桑葚酒!”最积极响应的就是汤二娘子,其他姑娘们也都应了,刚从阁楼下上来的顾安宁乍一听到心下气恼,她可是刚从赏春亭逛回来啊!与她一道的顾安暄则反应平淡许多,拉着她和一群人又下了阁楼,一同往赏春亭去。
赏春亭内一早得了吩咐的丫鬟婆子们将赏春亭布置好,亭子四处摆了两扇木质镂空酸枣枝木屏风,既不耽误赏景又可挡风,四角摆放了四只火炉,中间一处则是一直大火炉,笔墨纸砚、点心果酒一应俱全。
“这里景色果真与他处不同些,瞧着迎春花和丁香都比别处更茂盛,西侧还有几株玉兰,真是好看。”顾安暄最先开口称赞此处的风景,其余人也都纷纷应和。
顾安欣瞧见汤二姑娘微红的手指,拉了拉汤二姑娘的袖子低声询问道:“可是冷了?一路过来是风大些,你的手炉呢?怎么没见你拿着?是么?我的给你,不用推辞,我丫头那还有一个,你也是的,手炉还忘在阁楼里了,你身边的人怎么也没想着?”
“哦?竟是和你一路的性子,都冒冒失失的,快拿好,我已经叫银铃去给你取披风了,仔细些着别着凉了又要喝那苦药。”
汤二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瞧着顾安欣,心道:祖母果真说的没错,顾家人个个钟灵毓秀,待人接物仔细妥帖,顾家三姐姐第一时间发现她有些冷,还把手炉给自已了。
二人说话间离着众人有些远了,顾安欣抬头看了看还在前方赏景的众人,对着汤二姑娘姑娘状似无意地开口道:“开春了,眼看着春闱也不远了,也不知道哥哥今年是参加还是不参加。哎,希望父亲不要对他太严厉的好。”
“怎么,顾三姐姐也为这种事儿发愁吗?我哥哥倒是不参加春闱,父亲说秋闱更稳妥些。”汤二姑娘马上和顾安欣攀谈起来。
“是么?那可真好,那你哥哥岂不是可以陪你踏春游玩?真羡慕你个小丫头,要是我哥哥能定下来就好了,我也好让他带着我去参加个什么诗文会开开眼界。”顾安欣装作失落又期待的模样说道。
“哎呀,顾三姐姐你也只比我大了两岁而已,我怎么就是小丫头啦!我母亲说了过了年我就是大丫头了!那个什么文会武会的,顾三姐姐可去不得,又没有女眷,难不成顾三姐姐还想女扮男装不成?”汤二娘子笑意吟吟同顾安欣讲话。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赶上了赏景的众人来到赏春亭内。顾安宁本想和顾安暄坐一起去,却被大家拉开,原是要行酒令,周大姑娘要各家姑娘们穿插着坐。
顾安宁有些烦躁,她并不擅长这些诗文,若是投壶之类的还能玩上几把,但是他又不能说不参加,顾安暄几人已经入坐了,她抿了抿嘴还是紧挨着姜大姑娘坐下了。
顾安琳和顾安暄一派从容小声的和身边的各家姑娘们说着话。顾安欣正巧挨着汤二姑娘坐下,银铃走得快,已经将披风给汤二姑娘送过来,顾安欣亲手帮着给汤二姑娘系上披风的带子,两个人又亲亲密密说了会子话,交换了各自身上的香囊,俨然已是好姐妹模样。
行酒令到了后半段,顾安宁已经有些酒多了,顾安暄瞧着她这副样子忙吩咐人带她去临水阁休息一番,醒醒酒,果酒虽说不醉人,但是顾安宁她不擅长这些,连着几次没对出来,几杯酒灌下去自是有些醉了。
锦江和周家的小丫鬟扶着顾安宁要去临水阁休息,顾安宁却不依,酒劲儿上来她没来过几次周府,趁着此时没什么人跟着,该好好逛一逛才是。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连廊处,坐着歇息,早春时节的风还是有些凉,顾安宁着这风一吹,酒醒了些,正要回去,就听着连廊拐角处一阵男子说话的声音。她顿时有些慌张,周遭又没个人,只有两个丫鬟,若是被陌生男子看见她这副醉酒的模样,她不敢再想下去,赶忙起身正想快步离去,偏是这个时候酒劲儿又一次上涌,风一扑,头一晕,脚下发软,人一边倒去,
“那俩小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家主子扶住!”就在此时此刻一道温润有力的男声从一旁传来,锦江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拉住了顾安宁,顾安宁这头脸顿时红了,急出一身汗来,这可怎么办才好!还是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