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膳过后,顾老太太开口留住了顾安欣,顾安暄抬眸看了看顾安欣淡然的神色,又低下头同顾大太太一同出去了,等出了常青院才吩咐身边的兰儿去探听消息。
这头顾安欣端坐在圆凳上等着顾老太太的吩咐,“欣姐儿,你随祖母来。”顾老太太由常嬷嬷扶着起身去了东厢房,顾安欣跟在身后。
顾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甘草给顾安欣上了茶。顾老太太瞧着自家孙女喝茶的姿态,心中暗暗满意,这礼仪姿态到哪都挑不出错来。顾老太太先是叮嘱顾安欣待会儿出门要注意些,又开口说道:“欣姐儿,今儿祖母叫你来,不仅仅是要叮嘱你这些。关于你外祖家的事,还没个定论,但是是一定要救的,这不仅仅事为了你们三房一家,更是为整个顾家,你虽为女子,可也有几分侯府下一代的风采,你祖父对你很是欣赏,祖母也喜欢你的性子。”
顾老夫人安抚了顾安欣一番,又挑着顾老太爷和她说的一些话能和顾安欣说的都说了,顾安欣听着很是惊讶,她微微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祖母......”顾老太太看着关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欣姐儿,你是个难得伶俐聪慧的,又是我兴安伯府的女儿家,朝堂上的事不说要同男子一般,也要做到心中有数,如今的光景不仅仅和你外祖家相关,更和咱们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祖母和你说,你且听着就是。先前你不曾同你的姐妹们一同在族学上课,现如今一看,殷先生不愧是有名的女先生。”
顾安欣听得这话起身又行了一个大礼,拜谢老太太和顾老太爷,顾老太太瞧着孙女这番作态很是满意,又着意嘱咐了了许多。才着人与顾二太太说了,让门房套了马车往金光寺去。
顾安欣坐在马车上,香巧坐在顾安欣身旁,同顾安欣说着昨日的消息。昨日午间,顾老太太将顾大太叫去训话,直说的顾大太太涕泪横流,指天发誓自已不曾眼红二房的银子,日后定要好好管家,整顿管事和丫鬟婆子们,决计不会再发生大厨房安家的那样的事儿出来。顾老太太又说瞧着顾大太太如今这番作态怕是立时死了也闭不上眼,骇得顾大太太跪下请罪,直说自已有错愿受责罚,要顾老太太不要再说这种锥心的话。
顾安欣听到这,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祖母这几年不爱管事,大伯母就愈发地过分,瞧着母亲重病,竟然打起二房的主意,也该的祖母好好敲打她一番。“哦,对了姑娘,那个丫头,老太太做主让抬了姨娘呢。”
顾安欣听这里点了点头,“等下到了金山寺,你记着跟着刘嬷嬷走。”
“我知道的姑娘,姑娘再赏我一包窝丝糖罢!好吃得很呢!”香巧笑嘻嘻地应了又向顾安欣讨起赏来。
“嘴馋的丫头!找你金玲姐姐去!”
顾安欣失笑,又思量起永怀王世子的事情来。
前永怀王当初跟着成祖打鞑子,以身犯险救了成祖,又将鞑子赶出关外百里,封了永怀王。现任永怀王为人专情,与今上有同窗之谊,娶了寿王府的思怡郡主,生有二子,长子叶南锦一出生就被今上封了世子,次子叶南博则是进了兵马司跟着历练。永怀王世子叶南锦是顾安华的至交好友,也是其信中交代顾安欣可以相信的、向其求助的对象。
金光寺内,殷先生接过顾安欣禽兽的做的斗篷,又听完顾安欣的倾诉后,抬手起清瘦的手掌轻抚她的发顶:“欣姐儿,你的心意为师收下了,你也不必这样忧虑,京中暗流涌动,曹令凤还不是最主要的主使,真正要警惕的人还在背后 。”
“我明白的老师,可现在不解决曹令凤,顾家就会被困住,乃至覆灭,外祖父一家也活不了。”顾安欣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前路难测。
“别怕,齐家已经出手了,只要找到你羽表哥,曹令凤蹦跶不了多久,你外祖父一家的冤屈也可洗刷了。”殷先生轻声安慰道。
“嗯,我知道的先生。”顾安欣轻轻点头应了 ,她没告诉先生的是祖父已经得到曹令凤勾结关外鞑子的一部分证据,此番出门最重要的是见一见永怀王世子叶南锦。
从金光寺出来后,顾安欣一行人先是去了金银铺子选了几件首饰,顾安欣借口想看看书画,一行人这才往晓荷书铺走去,到了门口,顾安欣借口忘记给顾二太太买点心,把刘婆子支开,这才带着金玲进了书铺。
晓荷书铺后院。
“要不是你哥哥说起过你,知道你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也没想到你胆子真是大得很,真敢一个人来见我了。”永怀王世子叶南锦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轻声开口。
论起来顾安欣与叶南锦并不是第一次见了,幼时顾安欣同顾老太太和顾二太太去永怀王府拜访时二人就见过了,只不过顾安欣那时年岁太小不记得了而已。前年的元宵节二人倒是在街上碰过的,还是由顾安华引见的。
“顾安欣见过叶世子。”顾安欣看着叶南锦白净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飞舞,行了一礼后略带嘲讽地说道:“我若是胆子小些,也许过不了多久叶世子就能在大街上看到我了,就和曾经的贾家一样,穿成一串,供人取乐。”说罢便自顾自地坐在炕边的圈椅上了。
“何至于此呢,你应该知道今上派汤正去查了。”叶南锦抬了抬眼看着顾安欣动作,张口说道。
“汤正为人谨慎小心,贪生怕死的,生怕卷进纷争,今年的春闱都不让他儿子参加,就算他真的查出什么,也难说能扳倒曹令凤。”顾安欣转着手上的玳瑁扳指,低垂的眼眸看向炕上的账本。
叶南锦瞧见她的动作问道:“怎么,你也对算账感兴趣了?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永宁一带调查了,鞑子多性情暴虐,一路抢掠,不会无迹可寻,只要有了痕迹,再严的嘴,也有办法撬开。”
听到这里,顾安欣有些惊讶地看向叶南锦。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杨孝严派人去关外的动作可瞒不过永怀王府,想必他手里定是有曹令凤通敌的证据了吧。”叶南锦停了打算盘的手,抬头看向顾安欣,只见少女虚虚坐在圈椅边上,身着天青色杭绸竹纹衣裙,耳垂上坠了粒红玛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一双水蒙蒙的眼睛里全是惊讶。
是了,顾安欣垂下眼眸,永怀王府在边关经营多年,杨孝严探查消息的动作王府一点都察觉不到。“叶世子手中难道就没有证据了吗?”
叶南锦轻哼一声:“有是有,不过都不能将敌人一击致命罢了,更何况这两年来二皇子越发嚣张,西北马场的生意不就是他搅和的?范舒是个拎不清的,以为攀上二皇子就万事无忧了,这几年帮着二皇子刮了多少钱。”
顾安欣停了手中的动作,端起茶盏:“只可惜,现在能把曹令凤定死就算是好的。”
“哪能只定他一个,你祖父怕不是早就被二皇子一党烦透了,且看着吧,借着你外祖父的事儿,范舒也留不久。”叶南锦捏了块梅花糕递给顾安欣,“小姑娘家家的整日里想这些也不觉得头痛?吃块甜的,甜甜嘴。”
顾安欣放下茶盏,却没接那梅花糕,她怎么也想不到叶世子的性格竟是这样的,不是自已想象中的沉稳可靠,倒也不是说不可靠,而是少年意气,还比自已想象中的多了几分活泼。
“永怀王府可是有有关西北马场的证据?”顾安欣有些急迫,毕竟外祖父一家就是被冤枉在西北的私贩战马入狱的。
“还没有,不过,二皇子妃的哥哥不就在西北做马匹生意?听说去岁冬日生意好得不得了。”叶南锦见顾安欣不肯接,神色自若地给自已倒了一杯茶。
顾安欣点了点头,这样的消息在外祖父一家出事的时候她就派人探听了,只不过她不敢伸手去查。
“放心吧,只要曹令凤那里撕开了口子,你外祖父一家就会没事。曹令凤跟着今上久了,哪怕是条狗都有感情了,今上对着曹令凤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还以为曹令凤只是贪财了些,可若是和鞑子扯上关系,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叶南锦瞧顾安欣不想吃点心的样子,就自已吃了块梅花糕,唔,太甜了,下回让厨娘少放些蔗糖,
“至于西北那边,你哥哥说你派了人过去?”
“是,只想探听些副总督马永的消息,看看羽表哥是否去了西北。”顾安欣也不瞒着,很痛快地交代了。
“我看倒是不必和你那表哥接头了,你们家和你先生不都分别派人去接应了?还有齐阁老和汤正的人,保不齐还有曹令凤和二皇子的人呢!”
“不一样的,羽表哥逃亡在外,许多消息他不一定知晓,找他的人太多了,这样我才不显眼,且旁的人他不敢信,但他总归信我的。”顾安欣捏紧了手中的手帕,想着外祖母的嘱托,羽表哥手里的账本才是杨家真正的大账本,更何况外祖母说羽表哥手中还有更大、更能让今上震怒的证据,只有找到羽表哥,才能彻底还杨家一个清白,否则就算是曹令凤、马永二人倒台,今上心中也会留下痕迹,对顾家、杨家都不是好事。
“也罢,总归找他的人不少,你的人也就不显了。”叶南锦拿了帕子擦手,“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不是明日还要到我家做客?祖母见到了你定然会很高兴的,放心,再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告知你的。”扔了帕子,叶南锦大步走出书铺后院。
顾安欣听得这话赶忙起身行礼送别,“世子慢走。”传消息告诉我?他怎么传?再有他怎么知道明日自已要去做客的,难不成是老王妃说的?不管了,还是赶快回伯府,免得祖母和母亲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