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小星听出是薛夫子在外面说话,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汉子冲进灶房。其中一人便是胡一俊,他走到惠小星跟前,将他的胳膊拽住后,低声问道:“惠兄弟,吃饱了吧?总镖头在后院等你呢!”
惠小星嘿嘿笑道:“那就走吧!”
随后胡一俊便和另一个伙计将惠小星架起,拖到门外,厨子老头举着铁勺在后面喊道:“这小伙子怎么了,你们要抓他?”
薛夫子说道:“老张,你快回去,这是总镖头的命令!”
老张头听说是总镖头让抓的,也不敢再喊,喃喃道:“这是个好小伙子。”
惠小星笑道:“放心吧,中午还炖肉,我过来吃!”
薛夫子又将众人一起喊到后院。
院中的木架子已经立好,余傲雄正坐在门口喝茶,薛夫子吩咐胡一俊他们将惠小星绑到架子上。惠小星觉得新鲜,也就不说什么,此时阳光刚好洒在他身上,照得身上暖暖的,他就朝栽这木架子的那两个伙计眨了眨眼,说道:“多谢了!”
那两个伙计不明就里,他们知道这架子是给小毛贼准备的,现在惠小星被绑在上面,那他果真就是小毛贼,他们不知道他谢什么,只好提心吊胆地看向薛夫子。
余傲雄说道:“你不用谢他们,是薛夫子给你选的。”
惠小星转头看向薛夫子,笑道:“多谢薛夫子!”
薛夫子只微微笑了一下,就抬头去看天上了。
余傲雄又道:“你想好办法了吗?”
惠小星并不着急,说道:“没有呢!”
余傲雄喝了口茶,说道:“那就耗着吧,老子陪着你!”随后又看向薛夫子,问道:“把风放出去了吗?”
薛夫子道:“昨晚就安排丁二狗到各处通宵的赌场放风去了,等早饭过后,整个玄灵城的人就都会知道了。”
余傲雄“嗯”了一声。
惠小星闻言,心想:“还是先别玩了,万一小风真来了,看见我被他们绑着,信以为真,过来相救,岂不糟糕?”于是说道:“总镖头,我想到办法啦!”
余傲雄问道:“什么办法?”
惠小星道:“你放我下来,我就跟你说!”
余傲雄却道:“你先说,若是行不通,我再把你绑回去,麻烦得很!”
惠小星笑道:“你不放我下来,那我可就说了?”
余傲雄闷声道:“说!”
惠小星又道:“你不放我下来,我可就大声说了啊?”
余傲雄看了看院中的伙计,冷笑一声,说道:“你们都出去!”
惠小星见那些伙计得令后,立马退了出去,急道:“那也没用,我嗓门大得很!”
余傲雄站起身来,拿着桌上的鞭子,走到他跟前,朝着他耳边使劲一甩,就听“啪”的一声巨响,等余音散去,余傲雄才冷笑道:“你的嗓门有这鞭子声音大吗?”
惠小星忙陪笑说:“那倒没有。”
余傲雄板起脸道:“没有就赶紧说!”
惠小星是想让他把自已放了,所以没必要跟他再争辩,于是就把要帮他去玄武楼抓回徐青泽的想法说了。
余傲雄不置可否,他没想到惠小星会自告奋勇帮他,他知道惠小星鬼点子多,但又怕他再次落到陆德勇手中。薛夫子看出他的顾虑,就说道:“总镖头不必担心,惠兄弟若真想去,就给我们把把风,有我们在,不会再让惠兄弟出事的!”
余傲雄调查了这几日都没有进展,他又看了一眼惠小星,心想:“自从遇到这小子,一路过来,唐护法、符师叔、曹圣女,还有这次在宝鸡小卢的事,每次都让老子逢凶化吉过了,说不定这小子是我的福星,眼下上官护法逼得急,不妨让他一试!”所以他朝薛夫子点了点头。
惠小星见他同意,心中高兴,就喊道:“我们这就出发,你快放了我!”
余傲雄却道:“现在不行,老子前脚把你绑了起来,后脚就派你跟薛夫子出去办事,让弟兄们看见了,我这脸往哪里放?先委屈你在这里晒晒太阳!”
惠小星冷哼一声,说道:“那总能先给我解绑吧?我的胳膊腿儿都被勒得生疼,若是勒坏了,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余傲雄冷笑道:“别装蒜,你没那么娇贵!现在绑都绑了,你至少给老子坚持到中午,如果昨晚那小子还不来,老子就放你走!”
惠小星嘴里兀自骂个不停,但余傲雄浑若不闻,哼着曲儿喝着茶,实在坐得累了,还站起来抽几下鞭子解乏。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他起身又抽了几下鞭子,就准备放了惠小星,可忽然,前院跑进来一个伙计禀报,执法使关鸣来了!
关鸣是五雷教的执法使,人称“铁面关”,官虽不大,却连上官护法都要给他面子,这好端端的,怎会惊扰他的大驾?余傲雄连忙扔下鞭子,带着薛夫子就要去前面迎接。可他们刚走到院门处,就跟关鸣打了个照面。
余傲雄赶忙笑着拱手道:“关兄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带人到门口迎接!”
关鸣却沉着脸说道:“听说余总镖头要杀人?”
余傲雄心中一惊,这消息怎么会传到斗姆峰上?还惊动了这个铁面关?于是赶紧解释道:“都是外面的人谣传呢,余某虽是个粗人,但也清楚教规,绝不敢随意杀人。昨天晚上镖局进了贼,烧了我们的马棚,你看!”他说着指向被烧过的马棚。
前后院的门夹在前厅和院墙之间,从门口能看见马棚,却看不见院里的惠小星。关鸣冷冷地道:“我看也没什么,不过是烧了一堆草料,余总镖头怎么就要杀人?”
余傲雄陪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小毛贼是抓住了,但我只准备打一顿罢了,谁承想外面到处乱传!”
关鸣脸上骤然变色,问道:“人在哪里?你刚才在打他?”他进来前恰好听见余傲雄甩了几鞭子。
余傲雄从未见过这个铁面关如此慌张,眼下如此,他也跟着慌张起来,说道:“没有,没有,人好好的,就在院里!”
关鸣一把推开他,急急往院里走去。院门跟当院不过隔着前厅的山墙,三两步就到,一看见惠小星正被绑在木桩上,他就快步走了过去。此时阳光有些刺眼,惠小星正闭着眼睛,神游天外。关鸣不知就里,使劲摇着他的胳膊喊道:“小兄弟,小兄弟?”
不等惠小星睁眼,余傲雄连忙解释道:“他没事,我一根毫毛都没动他的!”说完给薛夫子使了个眼色,让他给惠小星解开。
惠小星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你怎么没动我一根毫毛?我被你困住手脚,手脚上没有毫毛吗?不光手脚上有毫毛,心里也有,你威胁吓唬我,我心里的毫毛都乱成一团了。”那毛茸茸的小精灵在他心里长住,他这么说也没错。
关鸣问道:“小兄弟,你可曾被打?”
余傲雄心知惠小星爱胡说八道,连忙向他投来恳切的眼神。惠小星不知关鸣的来历,因此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保守心态,说道:“没有。”
关鸣这才舒了一口气,接着转头对余傲雄道:“余总镖头,这里是玄灵城,是咱们五雷教的根基,你随随便便就要对当地老百姓又打又杀,这让他们怎么看待五雷教?”他说着将惠小星扶下来,搀到那边椅子上,又道:“这次还好没出事,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我给你交个底,你余总镖头别无选择,只有自裁谢罪一条路!”
余傲雄心下骇然,他明白,这铁面关的话就是斗姆峰的意思,于是赶紧拱手拜道:“执法使的话,属下定当铭记在心,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关鸣将他扶起,脸色微微缓和,说道:“余总镖头这话,关某自当传达上去,只是这小孩,虽然烧了你的马棚,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余总镖头准备如何处置?”
余傲雄忙道:“也怪不得这小孩,都是属下管理不严,让他跑了进来。他是过来上茅房的,马棚是丁二狗玩忽职守引燃的,不相干,我自然放了他去。”
关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余总镖头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他随后又转头看向惠小星,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是谁家的?我送你回去。”
惠小星见他这么厉害,就说道:“我叫惠小星,不是本地人,我在这里无依无靠。关大人,你带我上山好不好,我给你端茶跑腿!”
关鸣笑道:“这可……现在我那里人手还够,等有空缺了,我才能再收人。”他说着看向余傲雄,问道:“余总镖头,这孩子也是可怜,你这里还缺人吗?不妨把他收了。”
余傲雄忙道:“没问题,我先替执法使把他收下,等哪天执法使那里缺人了,我再给您送上去。”
关鸣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
送走关鸣后,余傲雄立马转头瞪着惠小星,问道:“你小子,想攀高枝是不是?”
惠小星脑筋转得快,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吗?我看你一个总镖头,不对,一个堂主都怕他,那陆老板一定也怕,我要有他撑腰,就能光明正大去向陆老板要人了!”
余傲雄“哼”的一声,说道:“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随后惠小星又向薛夫子打听关鸣的身份,薛夫子大概向他说了说,只是嘀咕道:“铁面关轻易不下斗姆峰,不知这次怎么还特意过来了。”
惠小星心想:“他是斗姆峰上的人,又旁敲侧击让余傲雄关照我,那定是曹小兔派来的!嘿嘿,曹小兔还算有良心,还记着我呐!”
余傲雄对薛夫子说:“兴许是办别的事,咱们不凑巧,刚好把这事传开了。”他随后又看向惠小星,说道:“你小子吉人有天相,那就别耽搁了,快去办老子的差事吧!”
惠小星伸出手来,不客气地说道:“总得给我点活动经费吧!”
余傲雄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四五张银票,抽了一张递给他,并道:“你这臭小子,还没出力,就讹老子的钱!”
惠小星接过来一看,竟有一百两,可他见余傲雄手里还有,就皱眉道:“不够!”
余傲雄喝道:“他妈的,你在玄武楼好吃好喝住一天也花不了一两银子,怎么就不够了!”
惠小星说道:“我是为了自已吃喝吗?实话跟你说,你这事麻烦得很,我得上下打点。”
余傲雄哈哈笑道:“上下打点?你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
惠小星说道:“这还用人教?我姑姑成天跟人打交道,我还没出娘胎就知道了!”
薛夫子和胡一俊也在跟前,这几天让他们办差,也没有给钱,所以余傲雄又抽出一张银票,交给薛夫子,同时对惠小星说:“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小子还算有些灵性,但这种事夫子比你老练,你好好向他学!”
惠小星故作无奈地应承了句“行”,心中却想:“他手里那张银票,老子迟早也要搞到手!”
接着,惠小星便跟着薛夫子和胡一俊出了门,来到玄武楼对面的茶铺,他们要了些吃的,权当午饭。
吃饱喝足后,薛夫子便指着玄武楼给惠小星讲道:“这座九层高楼依山而建,看着宏伟,实则只有外面这半边是客房,里面靠崖壁的一侧,是用粗木钉在山体中的,所以才能起九层之高。”
惠小星有些遗憾道:“原来就是个花架子啊,我还以为两边都有房间,能住上千人呢!”
薛夫子笑道:“老夫可能说得有些轻巧,其实它并不是花架子,这里面有房间四百五十间,当年皇上住过,所以暗合九五之数,那牌匾上‘玄武楼’三个大金字就是皇上御笔题写的。”
四百五十间房,那差不多也能容得下上千人,惠小星立马又来了兴致,问道:“皇上还来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