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朝西走了一会儿,远远离开关楼后,惠小星这才问道:“咱们去哪里啊?”
余傲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丘,说道:“去那里!”
惠小星听他语气不甚严厉,明白他的怒气已消了不少,于是抱怨道:“老子被你抓了俘虏,三天睡了两晚土丘,眼看到了关城,还要睡土丘,再这么下去,老子要变成地鼠、土狼了!”
余傲雄瞪了他一眼,喝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惠小星一路上废话不断,可不是平白无故的,他担心余傲雄一有空了,就问他曹教主的事情。谎话说一次是事实,说第二次还勉强让人信服,到了第三次,第四次,一定会露馅的!所以惠小星一路上喋喋不休,让余傲雄这个莽夫没空再思考和询问曹教主的事情。眼下到明天早上时间还长着呢,惠小星在心里打了主意,一会到了土丘后,就蒙头睡觉,一直睡到明天,绝不给余傲雄打听消息的机会。
可正当二人到了土丘下,惠小星铺好床铺躺下后,突然,余傲雄踢了他一脚,喊道:“快起来,收拾一下跟我走!”
惠小星不明所以,正要抱怨,却见余傲雄正背对着他,眼睛盯着西北方向,那里有座山,山中突突升起两团绿色火光。
惠小星以为那里在放焰火,有焰火就一定有人,有人就有村庄,有村庄就不至于露宿荒漠了,而且有外人在场,余傲雄也不好询问曹教主的事情。于是他胡乱将被褥卷了起来,搭在马身上。余傲雄已经上了马,朝惠小星催了一句“跟着我”,就策马向那座山跑去。惠小星也只好也赶紧翻身上马,跟在其后。
那座山并没有多远,只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就到了山脚下,惠小星一路都在留意,那焰火只放了刚才那两下,此后再也没有了。
这是一座黑色石头山,山上光秃秃的,表层布满碎石尘沙,偶尔一阵狂风吹过,山头上便如蒙了一层黄纱布。这里正是黑山,从嘉峪关关城延伸出来的长城,一直修到山脚下。
余傲雄将两匹马系在山下一块大石上,带着惠小星往山上爬去,刚才放焰火的地方还在山里面。
惠小星却有些失望:这马儿上不去,难不成一会儿投了宿,还得我抱着草料,翻山越岭来喂它们?这几日喂马的活都着落在他身上。可他又想,只要不跟余傲雄单独待着,不用提心吊胆他盘问曹教主的事,喂马就喂马!
余傲雄先爬到山顶,这里被风沙侵蚀,导致山脊细如院墙,他探头看了一眼山墙那边,突然将头缩了回来。惠小星爬得慢,等哼哧哼哧终于到了山顶,就开始抱怨:“一会到了村里,你得花钱雇个人跟我一起过来喂马,不然老子不干!”说着就要跨过山脊往山那边走去。
余傲雄一把将他扯住,同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惠小星不明所以,轻声问了句:“咋啦?”同时探头朝山那边看去,就见那边的山坳里站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这边,身穿黄色衣裳,在黑色山体的衬托下,格外惹眼,至于外貌如何,却看不清楚。她面前还有一个白衣公子,正跪在她脚下连连磕头,似是在求饶。
惠小星有些失望,埋怨道:“这里根本没有村庄,连个店铺都没有,妈的!”
余傲雄急忙捂住他的嘴,跟着伸长脖子,又去察看山坳那边的情形。
惠小星拉开他的手,轻声埋怨道:“别捂我的嘴,全是尿骚味!”但见他这么小心谨慎,顿时明白:山下那女子不简单。于是也仔细朝山下看去。
但见那黄衣女子不知说了什么,她身前那白衣公子便抬头回话,回完话后,又重重地磕头不止。随后那女子又问话,那汉子又回话、磕头,如此反复再三,惠小星不禁叹道:“再磕下去,头都要破了!”
余傲雄暗暗说道:“要能保住命,头磕破又算什么!”
惠小星趁势问道:“那女的是谁?”
余傲雄“嘘”了一声,并不作答。
惠小星嘲讽道:“真是老鼠见了猫!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又会五雷轰顶的神功,现在居然怕一个娘们怕成这样,连人家名字也不敢说……你说一下又怎样,她能吃了你不成……我知道了,她肯定是你的老相好,而你是个怕老婆的怂货,你以前在家里,也这么给她磕头,是不是……你不说,我就当你承认了,可是你再怂,人家现在都来这里背着你偷汉子了,你还能忍?真是胆小鬼!窝囊废!”他兀自啰嗦个不停,但余傲雄这次始终不为所动,真是奇哉怪也!
可余傲雄越是这样,惠小星越是好奇。最后,惠小星又道:“你不说,那我下去问她了!”说完就做出起身的架势来。
余傲雄连忙将他拉住,接着把他的头按到山脊下,皱着眉,小声说道:“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她叫符九摇,外号‘白骨夫人’。你小心看着,别再说话,否则被她发现了,我可保不了你!”
惠小星心想:“白骨夫人?这外号怪吓人的,实不如我妈的名号‘骤雨新荷’。一个女人家怎么起这种外号?莫非是因为她老公叫‘白骨相公’?”
他想不明白,便朝下面继续去看。只见那“白骨夫人”符九摇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微微抬起双臂,但见她臂下的衣袖突然“呼呼”拂动,跟着两股旋风竟莫名地在她手下形成,卷起地上的黄沙碎石,如两条被抓住尾巴的蟒蛇。惠小星惊讶道:“这‘白骨夫人’会造风!”
随后那“白骨夫人”符九摇猛地抬手,带动旋风,朝面前那白衣公子击去。只见两股旋风在那白衣公子面前合二为一,变成一个更大的风沙柱,将那白衣公子全身笼罩,惠小星又道:“这夫人不但会造风,还会控制风!可为什么要给那汉子吹风呢?”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风止沙落,那白骨夫人面前哪里还有白衣公子,只剩一具惨白的骨架跪在那里,双手遮面,可哪里遮得住,脸上只剩漆漆四个黑洞。
惠小星惊讶地嘴巴大张,说不出话来。余傲雄本来表情严肃,可转头看到惠小星这副表情,不禁笑道:“知道她为什么叫‘白骨夫人’了吧?”
惠小星跟着笑道:“这有什么,我们瓜州城北的张屠夫,杀牛宰羊,最后也只留下一副白骨架,而且比这人的骨架还大呢,可人家也不吹大话,起什么‘白骨屠夫’的外号!”他小小年纪,对死亡的认知并不强烈,却喜欢攀比。
余傲雄冷笑一声,说道:“走吧!”
惠小星早忘了绿色焰火的事,问道:“去哪里?”
余傲雄说:“绕过这里,进山去。”
惠小星忽然眼睛一转,大声问道:“干嘛要绕,你会雷法,还怕她的旋风不成?”
余傲雄忙捂住他的嘴,说道:“我当然不怕,只是真斗起来,一时顾不到,你就被她的旋风刮成白骨了,你不怕吗?”
惠小星拉开他的手,大声道:“我不怕!”
余傲雄紧皱眉头,厉声道:“不怕也绕着走!”说完便揪住他的后领,半拉半拽地带着他往山下走去。
可惠小星突然放开嗓门大喊道:“白骨夫人,白骨夫人!这里有人不怕你,这里……”他还没喊完,就被余傲雄堵住了嘴巴。但空山顺风,惠小星的声音早已翻过山脊,传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