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跪在翊坤宫外的砖石上,佯装晕了过去,耳边是眉庄几人的惊呼。
突然,有双臂膀将她抱起,快步往碎玉轩的方向奔去,她有些讶异,眼睫轻颤,终究是没睁开眼睛。
回想今日之事,她愈发觉着周身冷意涌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今日说起富察贵人恃宠而骄,只不过是想借此引出甄嬛来,那她就也拿富察贵人怀胎期间的事来辩一辩。
她当即道:“昔日富察贵人有孕时,皇上皇后多番照拂,并非为了富察贵人,而是为宗庙社稷着想,嫔妾今日也并非故意来迟,就算臣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皇上和太后,方才娘娘所说‘后宫随甄姓’,实在叫嫔妾惶恐。”
敬妃趁机起身劝和,建议华妃用些茶点,休息片刻,意在将这事揭过。
华妃怎肯罢休,哼笑道:“女子以妇德为上,莞嫔甄氏巧言令色,目无尊上,罚于翊坤宫外跪诵《女戒》,以示教训。”
甄嬛面色微变,听着敬妃、眉庄、陵容连番劝说,欣贵人和淳儿也来帮着阻拦,华妃却依旧不依不饶。
外头蝉鸣阵阵,烈日当空,别说甄嬛这有孕的人,就是寻常人也无法下跪。
眉庄想以皇上皇后来压制一二,也被华妃瞪了回来,厉声道:“宫规不严,最该加以整治,皇上和皇后在也是这样,难不成你要以皇上皇后要挟本宫吗?”
话说到这份上,甄嬛是不得不跪了,她缓缓起身,走出门去,从容跪下。
槿汐在来时就将帕子打湿一角,叫甄嬛捏在手里掩着口鼻,尽量少吸入一些欢宜香。
只跪了片刻,那浸湿的帕子就因着阳光照射,有了干得迹象。
她跪在坚硬的花岗岩上,还需诵读《女戒》,饶是知晓要会有人来救也是吃不消。
眉庄与槿汐陪她一同跪着,一个给她打着扇子降温,一个则捧着书卷,方便她阅读。
陵容看着差不多了,“扑通”一声跪在甄嬛身旁替她求情。
甄嬛接收到信号,便做出摇摇欲坠的模样,下一刻就晕了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来人竟是果郡王,在甄嬛沉浸回想今日之事时,果郡王已将她送回到碎玉轩,温实初得到消息,很快便来了。
流朱浣碧互相配合,一人将温实初带来的“血”洒在甄嬛的衣裤上,一人跑出去喊道:
“快去打水,小主流血了!”
这下惊起轩然大波,消息传到翊坤宫时,华妃不由面色一白,随后强装镇定道:
“她是厉害,可看来她的孩子不是,这么不中用,她才跪了不到两刻钟就出血,可见这孩子根本就……”
她再也说不下去,跌坐在宝座上。
怎么会,才跪了这么些时间,她怎么会流血,还需要太医救治呢,脑中浮现甄嬛那略带疲惫的脸,她忽然慌了神。
“颂芝,去将本宫那支三十年的山参取了送到碎玉轩,万万要保住那孩子。”
颂芝一脸的为难,提醒道:“娘娘您忘了,那山参早在太后身子不适时就送到寿康宫了。”
华妃闻言一怔,是啊,为表孝心,有什么好东西她都要先给太后送去的。
可是,甄嬛腹中胎儿怎么办,若是小产一定会寻在自已头上,她不怕甄嬛恨她,只怕皇上会因此厌弃。
心下慌乱异常,从没有哪一刻,她这么想保住甄嬛的孩子,缓了缓心神,她道:
“派个人去探听探听,甄嬛腹中胎儿一旦有什么不测,尽快来报。”
果郡王正走在出宫的路上,回想今日种种,愈发庆幸自已明哲保身,也隐隐有些担忧甄嬛。
他今日进宫是为着给太后请安,与太后交谈时还提起了华妃,太后笑着说华妃的性子跟年羹尧是一样的,能做大事也能做坏事。
不想没过一会,就有人来报甄嬛在翊坤宫罚跪,这大热天的,又是正午,哪能受得了。
她腹中可有皇嗣啊,太后焦心不已,就要起身去制止。
她身子不好,又上了年纪,如何能叫她操心呢,果郡王赶紧将其按下,说自已腿脚快,还是他去。
便飞快奔去翊坤宫,路上祈祷着甄嬛千万不要有事,还未走近便见到地上跪着的人向地上倒去。
思绪回拢,果郡王不禁叹了口气,他离开碎玉轩时见到太医匆匆赶去,也不知甄嬛如今境况如何。
想起先帝在时,后宫也是波云诡谲,人人争宠厮杀,头破血流,他额娘因着得宠,没少被人暗算。
如今额娘已自请出家,一是避开太后,二是为着果郡王,皇上雷霆手段,当年九子夺嫡胜出后,便把许多兄弟处死的处死,囚禁的囚禁。
如今还全须全尾的不多,他们母子只得避其锋芒,谨小慎微。
额娘是为了他,他也是为了额娘,现下能时常去看望额娘,也算是知足了。
他自嘲一笑,不知足又能如何。
碎玉轩内,温实初正为甄嬛细细把脉,见其脉象平稳也就放下心来。
“小主此次未受影响,胎儿也无恙,只是还需静养休息。”
听到里头传来的消息,陵容总算好受一些,虽知晓今生已帮甄嬛极力避免伤害,但她方才还是担忧不已。
此次一定要跪也是无奈之举,她们得叫华妃犯更多错事,才能叫皇上对她更失望一些。
华妃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低,她又侍奉得很合皇上心意,多年的情谊,想要叫皇上重罚不是那么容易的。
敬妃很是庆幸,“没有大碍就好,今日在廊下看着莞嫔如此难受,真是叫人担心呐。”
“可不是吗?华妃做得也太过了些,幸好是无事发生,否则,怕是皇上不会轻饶了她。”欣贵人道。
陵容叹了口气,不会的,前世皇上得知甄嬛小产,正欲处罚华妃,却在听到华妃说起她失去的孩子时,怔愣住了。
那是他一手造成,他对华妃和那孩子有愧,甄嬛小产,他只觉着是报应,是多年前被强行落去的孩子回来索命了。
陵容只觉这想法荒唐至极,华妃的孩子没了,怎么一定要来索嬛姐姐孩子的命呢?分明是大人作恶多端,还要扯出不相干的可怜孩子来,是何道理。
他不用承受女子怀孕生产之苦,无法感受落胎之痛,自已做了天理不容的事,还要叫早已消亡的婴灵替他背着。
不知皇上这样的人会不会有来世,陵容发愿,若他都有来世,一定要让他尝尽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