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陵容在景仁宫待到很晚才走,第二日到了晌午便又来了。
今早宫门一开,好几位太医便马不停蹄来了景仁宫,一番诊治下皇后已经好了许多。
昨日当值的几位太医也被年羹尧送了回来,陵容拱火道:
“出了这样的事,听说皇上不但没有训斥,还出言嘉奖了年大将军。”
陵容不说,皇后也有危机感,只是人前自然要装作大度的样子,轻笑一声道:“本宫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陪着皇后说了会子话,骂了几句华妃,陵容便顺从地离开了景仁宫,转去碎玉轩。
两人携手坐了,甄嬛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妹妹觉着,昨夜这事有没有蹊跷?”
一见面就问起这个,陵容自然晓得她是猜到了什么,便笑道:“姐姐不妨将发现的事情讲与我听。”
甄嬛早上去过景仁宫了,因着有孕不便多待,有人来景仁宫替换便就先行离去了,不想回去路上却遇见了温实初。
她心中有疑惑,问询了温实初昨日太医院当值情况以及皇后宫中来请太医时的情形后也就有了结论。
昨夜本是四位太医当值,年府请了两位前去,皇后头风发作时确实也去请了,不过,来人很会利用时间差。
“江福海去取药时,见年府请走的是德高望重的两位,便说宫中妃嫔有我这有孕在身的,也有眉姐姐这刚生产的完的,没有那两位太医不行,提议将四位太医调换一下。”
甄嬛语气微冷,话说到这里,陵容就算不知内情,也能猜出来后续如何。
“两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定是换不回来的,宫中派去的太医们无功而返时,宫门已经下钥,无法进入,的确是步好棋。”
甄嬛挑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我问过温太医了,若是皇后传召,是可以让太医们进入宫中的,不过是要费一番功夫。”
“哪怕是繁琐了点吧,为了她自已这条命,什么也值得,可她就是不做,看来是装病了。”
陵容却笑着摇了摇头,将牛乳菱粉香糕拉至自已身前,边掰了小块边道:
“昨夜我曾近身看过,并不是装的。”
甄嬛惊讶不已,想说些什么,却是哑然。
半晌,槿汐才喃喃道:“她竟能牺牲至此?”
陵容嚼着那糕点,只觉绵软可口,闻言,语气中是压不住的讽刺:
“怎会,昨日之事是她钻了空子,想必定是装病时真犯了病,戏台子已搭好,不唱上一曲岂不可惜,只好忍着痛了。”
甄嬛与槿汐面面相觑,彼此皆是啼笑皆非。
末了甄嬛叹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头风发作可不是一般的痛啊。”
正是因着不是一般的痛,她才要皇后多尝一尝呢,不仅仅是皇后,华妃与皇上也别想跑。
糕点有些甜,陵容喝着茶清口,眸中闪烁着隐隐的期待。
千盼万盼,华妃晋封的旨意总算是下来了,她忙跪倒闻听圣旨,面上是压也压不住的欣喜。
却听苏培盛宣读的内容是封她为贵妃,她如遭雷击,赶忙问道:“公公有无宣错旨意?皇上只是封本宫为贵妃吗?”
苏培盛面色变都没变,“娘娘,这圣旨乃是皇上亲笔手谕,断然不会出错的。”
见华妃呆滞,他笑着上前递上那份圣旨,口中道:“恭喜娘娘。”
华妃忙接过一看,心下更是一沉。
想起宫中那身皇贵妃的吉服,她疑惑道:“可是内务府前几日给本宫送来的,明明是皇贵妃的冠服啊。”
这事是皇上吩咐苏培盛安排的下去,还得由他来拾掇,便就解释道:
“那一件乃是先帝悫惠皇贵妃的服制,皇上说本朝从未有过皇贵妃,所以一直留着,要比照做将来新皇贵妃的福制的,没想到一个阴差阳错,竟然送错了,还烦请娘娘送回呢。”
华妃羞恼交加,内务府那帮狗奴才是皮痒了,如今都敢戏弄到她头上了,害得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颜面扫地。
纵然有气,此刻也不得不吩咐颂芝将衣服还回去,心中已想好要怎样整治那帮狗奴才了。
苏培盛伴驾多年,知道华妃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华妃对待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也从来都是好声好气的。
此刻宽慰她道:“娘娘,您是本朝的第一位贵妃,也是唯一的贵妃,身份尊贵,何愁将来不能位及皇贵妃呀。”
“再加上娘娘母家军功显赫,娘娘又颇得皇上宠爱,如此事事顺利,将来若有了皇嗣,岂不更名正言顺了?”
“那便借公公吉言。”华妃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待宣旨的人都走后,华妃才缓缓行至八仙桌旁坐下,颂芝有心再宽慰她几句,却见她泪已落了下来。
心下被揪起,颂芝取了帕子欲给其拭泪,华妃已然哽咽道:“原是本宫痴心妄想得太厉害。”
她自已不满,旁人却不这么想。
皇后摘了护甲,坐在妆台前欲卸下其余钗环,却渐渐陷入沉思。
此番假戏真做,叫她愈发觉着力不从心。
近一年来,这头风时常发作,不想那日竟这样巧,赶上了发作之时。
她痛不欲生,好歹是叫皇上只给了华妃一个贵妃的位分,望着自已那已爬上细纹的面颊,她不由苦笑一声。
如今身子也败了下去,她还有什么能与华妃相争呢,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已这后位便就要换人了吧。
绘春几人做事尽心,但终究不如剪秋得力,她一人支撑,只觉疲惫不堪。
镜中人因着眉头蹙起,眉心纹路愈发明显,皇后索性垂下眼帘不去看了。
眉庄担忧得不比皇后少,她已行过册封礼,如今是毓嫔了,皇上也发了话叫她继续学习打理六宫事宜。
华妃获封,协理六宫之权不日便会回到其手中,她如何刁钻刻薄,眉庄深有体会。
这样想着,隔天一早她便来到了陵容这里,陵容猜到她的心思,笑着将她让到榻上。
道:“姐姐昨夜睡得不好吧,有只乌鸦叫个不停,吵得很,不光姐姐听见了,怕是后宫姐妹大多都听见了。”
眉庄接过宝鹊递上的茶盏,叹了口气,十分惆怅:
“听见又如何,咱们也不能将她捉住,她有一双翅膀,飞得那样高,拿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陵容微微一笑,“乌鸦常吃腐肉,想必无需我们动手,她自已便会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