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陵容这里离开,眉庄仍忧心忡忡,陵容说得没错,年羹尧日渐跋扈,这样下去必会自取灭亡。
可皇上近日面对年羹尧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笑了之,不以为意,叫人怎能不担忧呢。
已过端午,日头隐隐毒辣起来,眉庄许久不穿花盆底鞋,今儿还是数月来的头一遭,是以走得很是缓慢。
心中更是泛起愁绪,她早知皇上于情爱上靠不住,便不再对其用情。
有了静和,皇上能时常来看看她们母女,不叫宫中人轻易欺凌了也就罢了。
可皇上对年羹尧的态度叫她头一遭起了疑心,放任臣子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如何能称之为明君?
采月觑着她的神情,见她满面愁容,不由出声劝道:“这会子太阳有些大,小主累不累,咱们去树荫底下坐一会吧。”
眉庄摇摇头,她不想在外头多待,只想回存菊堂去。
只有见到静和,她才能安心一些。
又隔几日,天气愈发闷热起来,隐隐有了蝉鸣之声。
正是睡午觉的时辰,陵容从碎玉轩出来,走在长长的甬道之上,预备去景仁宫“打工”,远远便看见了齐妃。
其时不时以帕子拭泪,还东张西望,一副怕别人看见的模样。
叫陵容很是不屑。
这事还要从昨天前说起,她们照例去给皇后请安时,又碰上了敬事房来送记档。
在这皇宫中,皇上宠幸了谁全然不是秘密,皇后细细翻阅过记档后,面色不改,对华妃笑道:
“华妃独承雨露,宫中的姐妹加起来都不及你一半,果真是最得圣心啊。”
华妃眉头一挑,语气慵懒:“娘娘真是说笑了,皇上觉着臣妾侍奉得宜,臣妾不得不多尽心。”
“有妹妹侍奉本宫便放心了,只是妹妹恩宠深厚,也该适时为皇上添一个小皇子才是啊。”
这副态度叫皇后心中不耐,直往她心口上戳刀子,果见华妃脸色微变。
齐妃附和道:“可不是吗?不过,如果只是一个公主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在场诸人不由看向刚出月子的眉庄,这话,不就是在说她吗。
眉庄垂首端坐着,连个眼风都不曾给,这样浅薄之人,多看一眼都是自已犯蠢。
见她毫无反应,那好事者也觉没趣儿,富察贵人翻了个白眼,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齐妃这话差了,若是生下个聪明伶俐的皇子,自然是母凭子贵,若是生下个呆呆笨笨的,不讨皇上喜欢,反倒是讨人嫌呢。”华妃语气不善。
面上骂过,心中却意犹未尽,皇后也就罢了,这蠢笨如猪齐妃也敢来嘲讽她。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三阿哥身上却没一点皇上的影子,全都随了他这个蠢货额娘了。
还不烧柱高香求求那文曲星,哪怕从身上漏下来一点渣子都能叫三阿哥开窍了,在这儿堵着她,皇后一有点苗头她就上来帮着出力,什么东西!
“聪明伶俐也好,笨笨呆呆也罢,要看怎么去管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你们学着点毓嫔和莞嫔,多有福气呀。”
皇后出言,欲把甄嬛和眉庄拉入战局。
甄嬛笑道:“其实无论皇子还是公主,臣妾都喜欢,一样的乖巧可爱。”
这话谁都不得罪,将将平息了战火。
众人鱼贯而出,齐妃却不想走,今儿华妃一番话倒叫她心下不安起来。
心道:沈眉庄也就罢了,生得是个女儿,暂时不足为惧,可甄嬛这一胎却未有定论。
万一她一朝产下皇子,以她今日之恩宠,将来何等风光可想而知。
弘时不聪明,不得皇上喜欢,要是……那可就完了。
皇后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安抚道:“今日华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弘时如今的境况倒也还好,反倒是莞嫔,本宫看着很是危险。”
听得齐妃很是意外:“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状似无意般,提起顺治爷的四阿哥,当时已有年长的人选,顺治爷却执意要立四阿哥为太子。
这话更是叫齐妃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顺治爷的四阿哥不是在襁褓中就死去了吗?”
“所以啊,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养得大又是另一回事。”
皇后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担忧,又补了一句:“莞嫔树敌不少,若是有人要害她,还真不好查出来呢。”
齐妃心下一动,只觉茅塞顿开。
下一秒又犯了难,如何能叫莞嫔落胎呢?
出了景仁宫,她边缓步走着,边在心中思索着方法,想到了几个都被她否决,太冒险了。
陵容知道自已该出场了,便装作路过,提醒齐妃道:“娘娘还请离这夹竹桃远一些,此花汁液和花粉都是有毒的,娘娘若是误食了可就不好了。”
齐妃吓了一跳,赶忙离远一些。
又听陵容道:“幸好嬛姐姐住得碎玉轩一带没有夹竹桃,姐姐一向爱花,现下怀着身孕更是碰不得,夹竹桃可是损伤胎心的东西。”
说完陵容便告退,留齐妃一人在原地深思。
陵容提前知会过甄嬛,叫她不要吃齐妃送来的东西,转送到太医院去查验。
而太医院那儿安插的人迅速将这事告知给了皇后,叫她恨铁不成钢。
就知道齐妃是个不中用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随便下在哪里都好,竟然明晃晃地放在了糕点中。
甄嬛若是出了事,还不是一查一个准儿,心下气愤,叫人请来了齐妃训斥一番。
齐妃本还想狡辩几句,不料皇后一怒之下将那盘栗子糕扫落在地,怒斥道:
“你知道莞嫔在喝桂芝汤,便用这夹竹桃,两样加起来可是滑胎的好东西啊。”
齐妃哪里知道这两样的功效,她只是听陵容说夹竹桃会损伤胎心,当即叫宫人摘了一些带回去做成了糕点。
此刻面对皇后的怒火,她是惊惧中掺杂着无限委屈。
皇后岂会不知她没有这个脑子,陵容与她的对话自已也知道,这事要是成了便是皆大欢喜。
可是没成,反倒被甄嬛轻易识破,还将这害人的东西送到了太医院那里,叫她怎能不气。
陵容的思绪回到现在,齐妃失魂落魄地走着,面有不甘。
皇后为了惩罚她,再也不让弘时回到长春宫,她活着还有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