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终是殁了,时疫反反复复折磨着她,叫她生熬了许久,这下总算解脱了。
已是开春,天气渐渐热起来,不想她熬过了严冬,却没迎来春天。
陵容有些许不适,一想到她曾做过的事,又将这些不适压了下去。
今夜皇上召了陵容侍寝,宝鹊正要为她梳妆,陵容却叫她去取斗篷来为自已盖腿,她则稳坐榻上,听着年羹尧那里的消息。
因着连日无法安眠,今儿他早早就睡了,不想一闭上眼睛又看到了赵之垣那张脸,吓得惊坐起来。
陵容冷笑连连,年羹尧征战沙场,见过的尸体也有不少吧,为什么如此害怕?难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想也不可能。
除掉了赵之垣还不算完,今生没有了他,不知年羹尧座下会不会有其他人出面弹劾甄远道,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他们也是滑稽,竟拿甄远道不与其他臣子一样跪拜年羹尧说事,一朝臣子,跪得是皇上与亲王,断断没有跪他年羹尧的道理。
这头陵容拿起书,一页还没看完,就听富察贵人在院中叫嚷,“有孕的是我,又不是悦常在,怎么皇上只让悦常在侍寝,怕是有人看着我有孕,就想狐媚皇上吧。”
宝鹊啐了一声:“这话叫华妃听见了,少不得说她霸揽,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是她富察贵人一个人的呢?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前些日子闹时疫时,应该把她抢艾叶之事告知皇上的,咱们那日叫她吃了瘪她就消停一阵子,这没多久呢,就又跋扈起来了,什么东西!”
陵容瞥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噤声,只是眸中仍不服气。
陵容叹了口气,斥道:“这话在屋里说说,别传出去,免得有心人添油加醋。”
她也不喜欢富察贵人这草包模样,这样张扬,当她肚里怀的是金蛋不成,这“金蛋”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回事呢。
今生她除掉了很多人了,华妃和皇后却还算安然无恙,身体差了些,脑子却不差,富察贵人且等着吧。
看完了年羹尧那儿,便去看皇后,此刻皇上正陪着她说话,言语之间多有关怀。
叫皇后脸上笑容多了起来,“现在有华妃帮着料理六宫,臣妾清闲些。”
但见皇后笑得一脸无奈,语气酸涩:“臣妾还没发落,六宫之人便都落叶知秋,事事向华妃禀报,到底华妃年轻,做事利落。”
这形势,皇上如何看不出来,也不预安抚过多,有时候对人太好了,反倒会引得对方恃宠而骄,且看年家众人便就知道了。
于是只道:“华妃是协理过六宫的,自然是熟能生巧。”
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个寻常的评价。
皇后笑道:“难得六宫归心,臣妾也不好不叫华妃管。”
皇上只微微颔首,再不说旁的,叫皇后心中舒坦几分,既没说恢复华妃协理六宫之权,什么都好办。
后宫女人无依无靠,唯一靠得住一点的便就是权力,只有把权力握在手里,其他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才会忌惮几分。
皇后温婉笑着,道:“这些日子皇上总去华妃的翊坤宫,好几天不见莞贵人了,今日不如去碎玉轩?”
叫皇上不解道:“不是你说悦常在想念朕了吗?”
皇后本是为了试探皇上会不会记得陵容,现下被发现,也有得话去补,便装作懊恼道:“臣妾都忙忘了。”
又笑道:“不过,听说前几日皇上去看富察贵人时,还去悦常在处略坐了坐,可是莞贵人已好些天不见皇上了,悦常在与莞贵人是好姐妹,想必不会介意的。”
叫皇后这样一说,皇上也觉着有理,这些日子他确实没怎么见嬛嬛了,也是有些记挂,便顺水推舟道:“也好。”
“苏培盛,传莞贵人今夜入养心殿侍寝。”
延禧宫中,富察贵人见陵容一直未出来,便以为她是瑟缩了,竟找到门口来。
她也不进去,就在门口捂着帕子打量了打量,仿佛这地儿是多污秽的一样,见陵容仍是素着一张脸,穿得也是寝衣,心下更是不屑。
便就喊道:“皇上好不容易召幸,好好地打扮着去吧,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陵容捧着书卷,连头都没抬,幽幽开口:“姐姐还是关心关心肚里的孩儿吧,有孕前皇上就不怎么来姐姐这处,也不怎么召姐姐去侍寝,这些日子皇上才多来几回,姐姐可一定要保重啊。”
“哼,你敢咒我的孩子?”
陵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语气带笑,阴阳怪气道:“妹妹不敢,只是提醒姐姐保重身体,怎的就是咒姐姐了?照这样说,姐姐方才说的,皇上下回召幸我不知是什么时候,难不成姐姐是祝福我日日都能见到皇上?那我可要谢过姐姐了。”
说着她直直看向富察贵人,笑得愈发瘆人:“这样大的恩宠,若是妹妹得了,定会分姐姐一杯羹,好叫姐姐也能盛宠不衰,否则,我们姐妹二人加起来,一个月不知能不能见到皇上十次,哎,想我上个月就见了皇上七次呢,真是少得可怜。”
“你!”富察贵人手指着她颤抖不止,手中帕子也掉了,另一只手则死死扒着门框,只一味的说不出话来。
富察贵人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偏又想不出话来反驳陵容,知道她这是在讽刺自已不得宠,上个月才见了皇上三次,其中一次还是在宫宴上,怎么叫她不生气。
偏陵容还惊呼一声,娇娇着道:“哎哟,姐姐的帕子怎么掉了,上头还是鸳鸯样式,想必姐姐是极想念皇上的,待妹妹哪日见了皇上,定向皇上表达姐姐的相思之苦。”
宝鹊心道自家小主这嘴皮子功夫真是了得,几句话就叫富察贵人气成这样,心中佩服着,面上却吩咐桑儿道:
“桑儿姐姐,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富察贵人回屋去,瞧她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桑儿跟富察贵人一样的性子,色厉内荏,平日里欺软怕硬的,旁人要是强硬起来呢,她反倒不敢说话了。
此时也不再做声,白了宝鹊一眼,却叫宝鹊瞪了回来,便就低下头去,再听宝鹊这番话,还不就赶紧半扶半扯着富察贵人走。
孰轻孰重她还是明白的,要是富察贵人有什么闪失,她可担待不起。
待回到自已殿中,富察贵人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把桌子一拍,眉毛一竖,喊道:“我怕她做甚,我肚子里可有龙裔!是她该怕我!”
谁也没说她怕了陵容啊。
这话桑儿不敢说出口,她知道小主这性子,便捡了好听的劝道:“小主不是怕她,是顾及龙裔,恐在她那穷酸的殿里待久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