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正低头为皇上布菜,闻言笑意更甚:“一大早便有捷报传来,臣妾也为年富高兴。”
皇上语气也已恢复自然,点头道:“年富年少有为,不辜负年羹尧对他的一番教导啊。”
叫华妃更是开心,主动为年富讨赏,正盼着皇上一高兴,给个封爵什么的呢。
皇上正喝着鲨鱼皮鸡汁羹,闻言不甚在意的道:“你既心疼他,赏些银子、文房四宝也就是了。”
不料,叫华妃嗔了一句:“男孩子家的,又身在战场上,不好这些。”
知道她要什么,皇上却偏不想叫她如意,状似随口道:“那你说赏他些什么?”
华妃轻巧一笑,将早就想好的词儿一应说了:“哥哥的长子年斌已经封爵,年富这孩子虽是次子,但是英勇善战不输他哥哥,皇上何不赏个什么爵位给他,也好,让二人齐心协助皇上做一番事啊。”
皇上本就不大高兴,闻言自然不赞同,轻声推了回去:“年富年纪还小,又才刚立了战功,这个时候就封他爵位为时尚早,再等两年。”
却叫华妃嘟起嘴来,委委屈屈瞅他一眼,自个儿念叨道:“皇上如今心疼臣妾哥哥胜过臣妾,若是哥哥来说,皇上便以为哥哥是体恤将士安抚有道,臣妾说了,皇上就以为臣妾是妇人之见。”
这话叫皇帝更是疑心,正色问道:“你哥哥也来给年富讨赏了?”
“哥哥最喜欢年富了,臣妾是这么揣测的。”华妃快速道。
这本是商议好的,叫华妃先将这事提一提,年羹尧再上折子,到时候皇上不得不定夺。
皇上面色已沉了下去,华妃脸上的神情本是娇嗔混杂欣喜,现下见他一直不依,也有些不高兴了。
就见皇上缓缓道:“先吃饭。”
惹得华妃使小性子,饭也不吃了,坐在那儿,频频拿眼睛瞥着皇上,美人娇嗔本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奈何皇上心中烦躁不已。
僵持几秒后,皇上终是妥协了,叹着气道:“好吧好吧,朕就加赏你哥哥一等男世职,由年富承袭,如何?”
终于叫美人开怀一笑,也不再坐着,将那汤碗取来亲自为皇上盛上羹汤,嗔怪道:“皇上非等臣妾急了才肯答应臣妾,臣妾不依呢。”
她自是高兴,却不见皇上面沉如水,方才哄她时露出的一点笑容尽数收回。
她盛好羹汤后学着那“举案齐眉”的典故,屈膝行礼,将那碗高高举至自已眉头,待皇上接过汤碗,看见的便是她美丽的容颜。
华妃心中高兴极了,自个儿叫皇上松了口,哥哥那里便就不必强逼,免得惹皇上生气。
自已这番呢,可以说是撒娇卖乖,哥哥要是频繁上折子要求赐爵,那就是恃宠而骄了,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待用过午膳回了养心殿,皇上再看年羹尧递来的折子,便就起了旁的心思。
问道:“年羹尧的这道折子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苏培盛有些不确定:“约莫是午膳时分吧?”
“午膳的时候,华妃才请求朕封赏年富,年羹尧这道请求嘉赏平顶卓子山有功将士的折子就上来了,他们兄妹二人的心思倒是如出一辙呀。”皇上哼道。
又是斜睨一眼苏培盛,呵斥道:“你这个都太监的人头还要不要?!”
苏培盛赶忙下跪求饶,又是满面疑惑,道:“奴才愚昧,请皇上明言,让奴才死个明白。”
皇上脸色不好,语气倒还轻快,骂道:“你的眼睛不够亮堂,这宫里头有人跟外头互通消息,你竟然懵然不知,和朕一样,都是糊涂人。”
苏培盛边听边在脑中过着,听得最后一句,才知道皇上是在借骂下人的由头讽刺他自已,心下放松,面上却仍告饶: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请皇上放奴才一条命,奴才日后定加强防范。”
听得皇上心头舒坦不少,他何尝不是呢,做错了认便是了,是他识人不清,当年不晓得年家人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还变本加厉起来。
便摆了摆手,道:“要不是留着你的脑袋将功折罪,朕还斥责你做什么?起来吧。”
“去把莞贵人叫来。”
苏培盛应声刚要走,突得想起来出了翊坤宫,皇上想叫悦常在来的,便将这事说了,问道:“奴才糊涂,还请皇上定夺,奴才已叫小厦子去请了悦常在,这莞贵人,是否还要再去请?”
皇上一拍脑门,哎呀一声,“朕把这茬都忘了。”
却听小厦子伺机进来禀告道:“回皇上,悦常在上午跟温宜公主玩了一会,这会子说是吹了冷风有些发热,不便前来了。”
不待皇上开口,苏培盛便道:“那快去请莞贵人。”
引得皇上哼笑两声,心道这老鬼就是老练,又叫住小厦子,指指常放东西的地方,道:“把朕那密炼枇杷露给悦常在带上两瓶,安抚她好好养着。”
不想小厦子再回来时却一脸的为难,踌躇道:“奴才去了碎玉轩,得知莞贵人也不舒服,原是上午与悦常在几人一块儿去的倚梅园。”
“怎么都不舒服?”皇上呵了一声,不禁皱眉。
联想到温宜是从曹贵人那儿出来的,但一直未曾出现发热、呕吐等症状,便就放下心来,如今听得这一席话,他心中一凛:“不会是温宜染病传给了她们吧?”
苏培盛赶紧上前赔笑安抚:“想必是不会,这时疫已安定许多,公主纵使带病,也早就该发作了。”
使拂尘指了指外头的天,又道:“眼下春寒料峭,因着时疫的缘故,小主们总不敢出门,许是常在室内待温暖的地方,乍一出来吹了冷风,便就不适应呢。”
此刻,甄嬛正在碎玉轩内安安静静做着绣活,哪有半点病态,陵容更是在屋内打着转,想多走动走动,强身健体。
既说了自已不舒服,自然不能多出门了,也好,时疫未能完全清除,躲一躲算了。
前世这时赵之垣上书弹劾甄远道不敬功臣,其实甄远道不过是未向他人一般跪迎年羹尧而已。
此时此刻,赵之垣家里正在筹备着后事,约莫明后日就要发丧,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之垣本人。
说是双目圆睁,面露惊恐,死相极为吓人。
他死了,年羹尧好歹收了他几十万两银子,少不得要去看吊唁,这一去却出了事。
年羹尧总觉着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已,午夜梦回也总是看见赵之垣那张血脸,叫他惊醒,冷汗涔涔。
他并未亲眼目睹赵之垣的惨状,在西北时,死人也见多了,比他还凄惨的死状不是没有,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