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果郡王从巴蜀游历回来了,众王爷也许久不进宫来,皇上便置办了个小宴席,叫他们进宫来一同坐坐。
碎玉轩里,流朱正在伺候甄嬛穿衣,甄嬛想起什么,问道:“我叫你送到眉姐姐那儿的两件水獭皮褂子,可送到了?”
不待流朱开口回答,浣碧便先笑道:“小主放心吧,流朱做事是最稳妥的。”
流朱白她一眼,也笑着跟她逗趣儿:“我哪有咱们浣碧姐姐体贴入微呢。”
又对甄嬛道:“小主放心,早起您刚说完我就送过去了,眉庄小主很喜欢。”
拾掇得差不多,便就催促道:“小主,快走吧,听说太后也要出席,连十七爷也回来了,咱们若迟了,可不好。”
席间果郡王说起在蜀地游历的种种见闻,叫在座诸人心驰神往。
陵容羡慕极了,身为男子,哪儿都能去,不像她们一行一动都在一处打转。
什么剑阁梓潼的古栈道,李冰的都江堰,还有杜甫的浣花居所,只在书中看过,哪能得见呢。
又听太后问道:“千佛岩可去了?”
果郡王点点头,“儿臣知道皇额娘心念佛事,已经替皇额娘一一拜过。”
这便叫太后十分满意,夸赞其孝心,又言蜀道难,此次果郡王很是辛苦。
转头想叫大家开宴,却瞥见了华妃新做的衣服,道:“华妃这件衣裳不错,哀家眼神不好都觉着光彩夺目。”
华妃爱鲜艳华美之物,赶上过年了,可不得好好做几身衣裳吗?还叫人做了金线密织并串宝石珠子的绢花。
今早她坐在妆台前将衣裳那么一穿,首饰那么一戴,自已都觉着这副行头给自已添了好些富贵,心下十分得意。
心里这样想,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便只说太后赏了支步摇,自已想着要有好的衣裳相配才相得益彰,就让绣院新做了几身。
知道太后一向崇尚节俭,且皇上登基不久,西北战事才刚平息几个月,不宜让人觉得太过奢靡,皇后是肯定要挑拨两句的。
正好提起她新做的这绢花,华妃心道皇后小气,专挑她爱娇爱美的地方跟自已过不去,便回呛道:“臣妾娘家里好歹有些贴补,不必费宫中的钱。”
皇后目的已达成,只装作一脸无奈,笑道:“都像华妃一样有个好娘家才好呢,就不用守着月例银子,过得紧巴巴的。”
陵容方才瞧着皇上听见那费时又费银子的绢花时就变了变脸色,又听华妃说自已娘家贴补了许多银钱,脸上更是不好看。
年羹尧俸禄再高,年家的铺子田产再能盈利,怕也无法这样支撑,那银子从哪儿来呢?
纵然华妃及时说年家如此是得了皇上赏识,皇上脸色也没变回去,只说年羹尧疼妹妹,自然是赏赐下去什么便都给了华妃。
这话莫说皇上不信,在场信的人大概只有华妃了。
陵容饮下杯中的甜汤,只觉皇后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挑拨人心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自已还得学啊。
想是太后不愿看这勾心斗角的场面,她身边的竹息姑姑说这个时辰该喝药了,太后便先行离开。
席间喝的酒是皇上与甄嬛一同酿的桂花酒,因着陵容咳嗽未好全,便就只能喝些甜汤、清茶,看得她眼馋不已。
华妃见这酒不免醋意大发,语气很是不屑:“家宴之上,众位王爷在座,桂花酒甜醉,但却略显简薄,若是以宫中珍藏的美酒待客,岂不更显天家风范。”
甄嬛只盯着她,笑道:“西北战事初平,自皇上太后起都节俭用度,后宫理当与太后皇上共进退。
以皇上亲手所制作的桂花酒代替名贵酒种遍示亲贵,不仅是皇上节俭用度之心,更显皇室亲密无间。”
叫皇后听着很是舒心,也去看华妃的脸色,果然见她很是不爽,偏又无法说出什么来。
她前脚做了那样华贵的衣裳、绢花,还说是娘家给的银子,合着皇上太后都节俭,一心为西北着想,就她年家打了胜仗后恃宠而骄奢淫逸了?
是这样没错,可不能说出来,华妃不由暗恨甄嬛,这小蹄子就会给她使绊子,跟皇后一样的话里有话。
皇上听了也是舒心,只有她的嬛嬛晓得他,且良苦用心,
富察贵人不大服气,欲像前世般提起甄嬛有一双蜀锦玉鞋,却被淳儿提前堵了嘴。
她拿着自已的酒,想换富察贵人桌上的糕点,富察贵人瘪瘪嘴,不耐烦的给了她,那酒也没要。
再想开口,众人已换了个话题,再也插不上嘴了,不由懊恼,对着淳儿翻了个白眼。
淳儿见她这样以为她是舍不得这碟子点心,凑过来道:“姐姐是不是也喜欢吃这糕点,才如此不悦,也是,喜欢的东西,肯定要多吃。”
说着将刚得到的糕点又送了回来,笑得很是大方:“姐姐吃吧,我一会问问苏公公能不能将皇上的给我。”
将富察贵人气了个倒仰,狠狠剜了淳儿一眼,什么意思,讽刺她不得皇上恩宠?还要到皇上那里去拿糕点,小小年纪狐媚得很。
越想越气,便拿起桌上的桂花酒一饮而尽,心想这帮人都等着看吧,自已一定会争出个名堂来。
是夜,华妃卸去钗环,由着颂芝拿了桂花头油给她篦头,颂芝开心得很,笑道:“娘娘今儿可真是得脸,皇后在娘娘身边,简直寒酸得不得了。”
华妃被她这话逗得十分开心,可不是吗,重金砸出来的打扮,自是无人能比:“皇上虽说要节俭,可是也不能太不顾脸面,谁不喜欢自已的女人在身边坐着光彩夺目啊。”
又琢磨起给太后送些东西,道:“本宫想着太后凤体未愈,总得送些什么以表孝心,也好讨她老人家欢心。”
“这还不容易,只要银子花下去了,自然就有好东西。”颂芝语气轻快,年府缺什么都不缺银子,这事最好办了。
提到银子,叫华妃又想起来之前收到的那些,便问道:“上次本宫举荐给哥哥那几个人,他们送来的银子还有多少?”
“奴婢刚才去看过了,除了赏奴才,再加上添置首饰、衣衫的银子,一共还剩四五千两。”
心道这银子花的这样快,华妃有些发分愁:“那哪够啊,给太后的东西,要送就送最好的,否则还不如不送。”
“若是这个时候,能凑上来一笔银子就好了。”
颂芝心下一动,前几日刚听宋祥海说,有一个人想走娘娘这儿的门路,只是苦于刚被年羹尧弹劾,一直犹犹豫豫不敢来问罢了。
大蛀虫,陵容在心中轻嗤一声,自已也明白,卖官鬻爵的事儿在哪朝都不稀奇。
她将酥糖收了起来,决心往后晚上不再吃了,否则一边吃一边看根本就停不下来。
前世华妃败露时,她以为是华妃自个儿找的门路,不想是颂芝先提出来的。
这小颂芝怕也从中拿了不少好处费,想必是别人先找到了她和宋祥海,她这样一提,再稍微一劝,事儿就成了大半了。
一点功夫不费,几万两银子就到了华妃这里,这回的赵之垣更是愿意奉上五万两银子,只为求个出路,若是事成便再翻上一倍。
这么多银子,怕是传递消息的颂芝和宋祥海那儿也有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