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上照例来了翊坤宫,华妃心里高兴,面上却娇嗔道:“皇上近日总来臣妾宫里,也不去看看其她姐妹。”
皇上面色不改:“既然华妃贤德,那朕就去看看齐妃她们。”
“皇上~”
华妃双眉蹙起,娇媚一笑:“臣妾不过一问,外面夜深露重,皇上不宜出行。”
美人娇嗔,烛光下最是动人,皇上弯起嘴角,自去看书:“朕就知道你舍不得。”
“记得你刚入王府的时候,朕也总是陪着你,有时候都冷落了刚成为福晋的宜修呢。”
华妃听到一半面色就变了,想起在王府时那如胶似漆的日子也是感慨。
撒娇道:“臣妾入王府前,皇上陪皇后的日子多多了,皇后入王府早,皇上多匀一些时间陪臣妾才公平嘛。”
皇上无奈道:“朕何尝不想多陪陪你,可朕如今是一国之君,有前朝的事要忙,后宫的人也多了,总不能为了你就都冷落了吧?”
结果又引得华妃不开心了:“皇上这么说,便是陪臣妾的时候还想着旁人了。”
皇上心下叹息,这就是为什么他与华妃无法沟通,若是嬛嬛在,便会体谅他的不易。
美则美矣,无脑无趣啊。
“你这话就是在跟朕赌气了,从前在王府,你是侧福晋,如今是妃子,宫里人多事杂,你要放宽了心,替朕照应。”
“皇后身子不行,你要多担待啊。”
这是要放权给她的意思吗?那可就太好了,华妃眉心舒展,甜甜应了:“臣妾知道了。”
这厢陵容正在碎玉轩与甄嬛做伴儿,见甄嬛盯了那密法许久,笑道:“姐姐,可真有情致,研制这百合香的做法已有七八日了,竟也不倦。”
甄嬛托着腮,闻言也是一笑,“长夜寂寂,总要寻些事情来打发。”
听说自打从圆明园回来,齐妃就没见过皇上,年羹尧打了个好仗,使华妃受了这么些日子的恩宠。
见甄嬛写着,陵容也来帮忙,记得前世甄嬛也是在这时候制的百合香,终究没有制成罢了,前世她劝说姐姐这百合香的制法已经失散,现下在宫中也很少见。
甄嬛却道什么都是现成的,就少好些了趣味,本就是打发时间的,自然要慢慢制,且这百合香冬日里用最好,若有暖炉的热气一烘,便犹如置身花海一般。
陵容说起有几味香料可以用上,叫甄嬛抄来,这香料前世也与姐姐说过,今生她改了一两味,做出来会更添些清冷感。
近日风大,她总出入去看眉姐姐,便有些咳嗽,这会子更是咳得厉害,不过,这是件好事。
两人一个说一个写,约好了明后天要一块儿制,陵容又剧烈咳嗽起来,甄嬛不知如何是好,急忙给她倒茶顺一顺。
这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却听宋祥海进来了,那把嗓子夜里听来更加瘆人:“奴才给莞贵人、悦常在请安,两位小主吉祥。”
甄嬛问道:“宋公公怎么来了?”
宋祥海看一眼陵容,翘起唇角:“皇上想听悦常在唱小曲儿,正在翊坤宫等着呢。”
哪是皇上想听,分明是华妃想听。
陵容闻言又咳了几声,道:“皇上在华妃娘娘那里,我现在怕是不妥,且我最近总是咳嗽,许是得了风寒,一时无法唱歌了。”
又笑了笑,取了桌上的茶呷一口:“且不能唱歌不打紧,主要怕将这风寒传给了娘娘与皇上,耽误了他们处理要事就不好了。”
甄嬛附和道:“妹妹说得是,病中也不忘挂心娘娘,还望公公帮忙禀报。”
宋祥海却油盐不进,只冷硬道:“皇上正等着呢,这抗旨的意思,小主要回也得自已回啊,别难为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知晓这事不能善了,甄嬛对槿汐道:“去取我的琴来。”
槿汐支支吾吾想要制止,甄嬛并未理会,又道:“清歌单调,我便和悦常在一同过去,为皇上弹琴助兴吧。”
陵容心下感动,姐姐还是如前世般反应,可自已却不愿让她再去受辱。
便道:“夜深露重,姐姐不要再与我同去了,万一得了风寒,就不值当了。”
甄嬛还欲说什么,抬眼时与陵容的眼神对上,将话尽数咽了回去。
吩咐槿汐去取自已的斗篷,又叫小允子也跟着,他有些功夫在身上,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怕。
自已给陵容正正衣襟,嘱咐道:“早去早回。”
陵容点点头,带人跟着宋祥海走了。
快到十一月了,晚上风凉得很,路上她时不时轻咳几声,菊青将披风给她拢了又拢,最后索性与小允子一左一右护着披风两边,不叫它散开。
进了翊坤宫的门,皇上与华妃正一左一右盘腿在暖榻上坐着,陵容恭敬行礼道:“皇上万安,华妃娘娘金安。”
说完便捂着帕子咳了起来,皇上拧了拧眉,问道:“怎么咳嗽了?午间还没事的。”
陵容止住咳嗽,摇了摇头道:“谢皇上关怀,许是下午吹了风的缘故,不碍事的。”
见两人眉目传情,华妃很是不满,哼道:“悦常在这病,想必不耽误唱曲儿吧?”
陵容笑笑,不搭这话茬,转而问道:“不知,华妃娘娘喜欢听什么?”
华妃懒懒道:“花好月圆人长久,今夜良宵,就唱支情意缠绵的曲子吧。”
陵容莞尔一笑,行至华妃身旁:“华妃娘娘没有听过臣妾唱歌,那臣妾便就站这儿吧。”
华妃瞄她一眼,变换个姿势,随意躺着,大有看好戏的架势,她清清嗓子,婉转开口: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唱到这儿忽得一阵剧烈咳嗽,她赶忙伸手扶住一旁的软枕做支撑,却猛得吐出一口血来。
这血直喷在华妃的衣服上,这是天香色蜀锦,算是除了妃红色外华妃最爱的颜色了。
一下惊得屋内几人都惊呼出声,皇上急急开口:“容儿,你怎么样?”
说着话就要下榻来扶她,菊青早带上了哭腔,过来给她拍背,一时人仰马翻。
陵容弓背对着华妃就是一顿生咳,只叫她缩回了榻上,低头看见衣服上的血迹又赶忙下榻去换。
皇上也顾不得了,冲着菊青急切道:“快带你家小主回去,叫值夜太医来,快去啊!”
见陵容只是摇头说自个儿没事,心中不由又急又愧,华妃提起时,他就不赞同,夜深了,何必叫人再跑一趟。
可华妃撒娇一句,他也就同意了,由着华妃叫宋祥海去叫陵容,不想这会子把事儿弄成这样。
等整个翊坤宫安静下来,已是亥时末,华妃着一身里衣,手腕撑着脑袋,形容疲惫。
颂芝匆匆回来汇报延禧宫的境况,“娘娘,当值太医已经去了延禧宫,想来没什么大事。”
华妃闻言也放下心来,原本怕皇上因着这事责怪她,现下安陵容这蹄子没事,心里可就轻松了。
想起陵容那一吐,不由掩了掩鼻子,怒道:“晦气东西,将本宫那么好的一件衣裳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