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中,皇后拿手腕支着太阳穴,暂且能减轻些难受,头仍是有些痛,叫她无法安眠。
剪秋自外头回来守夜,却有些惴惴不安,道:“奴婢去翊坤宫,本想说皇后娘娘卧病在床,明日的赏菊大会就不去了。”
谁知听小厦子说,悦常在被华妃当乐伎取乐,奴婢就多事儿看了一会儿,不想就见悦常在吐了血。”
皇后闻言一凛:“又吐血?”
她这个‘又’字叫剪秋愣怔片刻,脑中似有根线连接到一处,她不确定地道:“奴婢猜测是余毒未清。
小厦子说悦常在去翊坤宫时就咳着了,还说着怕是得了风寒,可宋祥海愣是将人叫了来。”
这下便都明了了,多日被病痛折磨,皇后已是心力交瘁,这会子脸上难得有点笑意:“呵,这嫁祸的本事用得极好啊。”
“华妃是娇纵过头了,肆意轻贱别人,自已终究也会为人所轻贱,这悦常在,虽还没有那个本事,也是个知道反击的。”
却说陵容服下太医开得药后便就沉沉睡去,第二日起来哪还有病意,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明日的赏菊大会她是去不得了。
没有这一遭,她也不打算去的,皇上年年赏给眉庄许多菊中名品,其中不乏刚培植出的新品种,看都看够了。
又过几日,她觉胸口那堵塞感已无,坐在镜前慢慢梳洗一番,预备暖和些了去给两位姐姐报个平安。
系统谄媚道:“恭喜恭喜,这一口血里包含了许多余毒,还恶心了华妃,真是个好买卖。”
陵容也微微一笑,不忘低低嘱咐道:“可得让我咳几天呢,别忘了。”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敷粉时将嘴唇血色遮住,略涂了一些口脂,看着整个人憔悴又病弱,陵容细细端详了,很是满意。
早膳时,宝鹊将她惯常爱吃的银耳羹换成了燕窝,陵容有些诧异:“御膳房不是说没有燕窝了吗?”
宝鹊觑一眼她的神色,这才道:“翊坤宫宋祥海送来的,说是华妃娘娘知晓小主身子不适特意赏的,叫小主好好将养。”
“呸!猫哭耗子,小主这样还不是因着她。”宝鹃愤愤不平。
陵容斜睨她一眼,呵斥道:“少说两句!”
这下子气血上涌,又咳起来,语气也冷了几分:“既是华妃赏的,少不得要用一些。”
待用过早膳先去了存菊堂,将事情细细讲了叫眉姐姐放心,才又去到碎玉轩。
微风习习,虽出了太阳,还是觉着冷飕飕的,待进到碎玉轩才觉着暖和许多,陵容喜道:“姐姐这儿竟已燃了炭火?”
甄嬛忙携了她的手坐在榻上,念叨着她手凉,又把手中暖炉子递给她,道:“今儿也是头一回。
以往总要十一月里才叫燃炭取暖,是皇上冻的受不了,才提前烧的,估计你那儿也快了。”
菊青早来报信说陵容大好,甚至因祸得福,吐出血来后肺里都舒坦许多,只是甄嬛仍挂念着,问道:
“这几日可还好,身上是真的舒服了?”
陵容笑着点点头,“温太医已把过脉了,又清了一次毒,已是无碍,姐姐不必挂心。”
天冷,宫人们也不愿意在外头受冻了,不忙得时候都在下人房里嗑瓜子闲聊,陵容与甄嬛使个眼色,便叫宝鹃跟着她们也去坐坐。
这厢流朱给其递了一大把五香瓜子,自已也搬了凳子与其说话,聊了几句突得问她:
“宝鹃姐姐,前几天我家小主没陪着悦小主去翊坤宫,悦小主没生气吧?”
宝鹃似乎不明白般,愣怔几秒,流朱便赶紧笑着打圆场:“嗐,悦小主宽宏大量,许是回去也没说你们与听呢。”
也叫宝鹃反应过来了,跟着道:“对对,指定是翻过去了,小主常说莞小主的好呢,不会放在心上。”
很快,这条消息便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皇后开心的同时,不免有些懊悔。
小厦子纵然嘴不严,可甄嬛那儿的动向还是难以获取,就如这些矛盾,若两人不说自已哪儿能知道啊。
当日华妃误打误撞将她拨到放了麝香的碎玉轩去,自已便放松了警惕,忘了安排个伶俐的丫头。
幸好还有个宝鹃,呷一口新进贡的雪顶含翠,皇后轻声道:“天冷,听说近日还要下雪,宫人们总在外头忙碌也是可怜。”
剪秋静静听着,将炭火拨弄开一些,又投入些新的金丝碳,这也才笑道:“谁说不是呢,娘娘可要给她件厚实些的里衣?我记着娘娘有件贴身穿着的半旧护心,里头是貂毛的,很是暖和。”
“去吧,别叫人看出来。”
这场大雪很快便来了,淳儿不怕冷,迎着纷飞的雪花与宫人们玩闹,离得老远就听见那银铃般的笑声。
甄嬛冒雪前来存菊堂,给眉庄带了好些滋补品与才下来的金桔、甜橙、瓜子和蜜果子等,叫眉庄好一番教训:“这么大的雪怎么就来了,送东西也不急这一时啊。”
甄嬛解了斗篷,在暖炉子那儿边烤手边笑道:
“下雪不冷化雪冷,姐姐知晓我一向怕冷,过几天化雪时谁叫我我都不出来,且天冷路滑,姐姐身怀六甲更不好出行。
皇上刚赏的零嘴儿很是新鲜,我便一道来看看你,就是没想到这雪越下越大,刚出门儿时还没这样大呢。”
淳儿见甄嬛来了很是欣喜,雪球也不团了,赶紧跑进屋里来,带进一阵冷风。
甄嬛瞧着她鼻头、耳朵都冻得红红的,不由心疼:“就晓得疯玩儿,也不怕冷。”
淳儿却只嘻嘻一笑:“不冷不冷。”
又见她东张西望,知晓她在找什么,眉庄与甄嬛只当不知,自在聊着天儿。
末了她终是忍不住了,上前挽住甄嬛袖子,问道:“姐姐,听说你带了甜橙来?”
两人不禁噗嗤一笑,甄嬛指着采月道:“问采月拿去,都是她收起来的。”
延禧宫这儿,浣碧也给陵容带了许多,陵容留她坐坐烤火,她却说着去存菊堂寻甄嬛,一溜烟跑走了。
陵容神情不由落寞,宝鹃装作愤慨的样子,哼道:“莞小主也真是的,咱们这儿离得还近呢,偏生不往这儿来,就叫浣碧来送些东西。”
“这会子风雪大,嬛姐姐就是想来我也不会叫她来的。”
“且眉姐姐怀着身孕,她多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说是这样说,陵容表情却佯装得十分伤感,站了会便低头去看那金桔,吩咐菊青等风雪停了便去熬些金桔蜜糖,冬日里吃些补肺。
余光瞟着宝鹃窃喜的样子,不禁有些怒意,道:“宝鹃,一会子你也多取些炭火放在抱厦下,免得化雪还得走远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