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阳州高高飞起跟紧,小桂子见面就要行大礼,直接被太子一托胳膊架了起来,两人匆匆进了偏殿的隔间。
倪阳州打量了一下布置,熟练地趴到了屏风顶上。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那人……还活着!”
小桂子直接说起了正事,也不拐弯抹角,出口就让太子刘子安心里一惊。
“奴才瞧得真真的。前几日二皇子想要听人读书,偶然听见路过的声音,直接叫了过来,穿着道童的衣服。奴才一见,和之前……长得有八分相似,特别是那双丹凤眼!”
太子本来还只是站着,待小桂子几句话说完,竟已经冷汗连连地后退几步,一下子脱力坐到了梨花木椅子上。
“二皇子后来说,曾经在皇宫里也见到过的,给他试过药。应当是从宫外寻进来的药童,后又统一被成望真人要走。”
“不可能!”太子突然否定道:“世间多有相似之人,又或是你眼花!”
小桂子扑通跪在了地上:
“实在是太像了,奴才当时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怕惹人怀疑,今日才敢来当面向您禀报。
若敢有半分欺瞒,殿下直接拉奴才出去喂狗!”
太子神情有些发怔。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皇宫里仆从东奔西走,乱作一团,烟火灼人,黑烟腾起。
那时的自已也不过还是个少年,他踮着脚单手抱出了婴儿,不放心交给别人,便亲手喂下毒药,一直捂着口鼻,直到没有任何声息。
婴儿身上那种混杂了血腥气的怪味,还有湿软滑腻的触感,多少年里都是他难以磨灭的噩梦。
那时的他只想确保万一,把已经死透了的小小身体放到水缸里,淹了一晚上。
怎么可能还活着。
怎么可能。
太子觉得胸内一阵阵发紧,手指紧紧捏着椅子把手。
“我得去亲眼看看。”
“小桂子。”
“奴才在。”
“那人现在在何处。”
小桂子浑身一抖,伏低身体:“如同给殿下密信上说的,奴才一次没有成功,便再不敢轻举妄动,当时那人被成望真人救走,直接被保护了起来,偌大道馆,再无人见过。不知动向。”
太子的手紧了又紧,终只是呼出一口浊气。
“你先下去,别露什么端倪。”
小桂子应了声,磕头正要退下。
“慢着!”
太子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
“不要再让二皇子触及此事。”
“奴才谨记。”
房内再无其他响动,倪阳州看着太子在卧室内待了许久,而后才佯装镇定地走出了寝殿。
也没什么再好观察的了。倪阳州沉着心,找了面墙“砰”一撞。
下一秒,倪阳州又端坐回了自已的床榻上。
抚着有些发昏地脑袋,倪阳州刚要起身,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外面日头西斜,光线有些昏暗,少年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显得身形高大了许多。
倪阳州揉着眉头:
“进。”
少年推门走了进来。
“哥哥,这是我今日所做的文章,张老说还需修改,我……”
闵柳手里捧着书卷,看着床榻上的人衣衫松松拢着,发丝微乱,神情不虞,看上去好像休息得不是很好。
“哥哥是身体不适吗?”
闵柳担心地向前两步,急道:“可需要吃药休息?”
倪阳州放下手,仍是没有松开眉头。
“无碍。”
闵柳想再多说两句,却又怕对方嫌烦,只是又抿上了嘴。
正当少年犹豫要不要先离开时,倪阳州张口道:
“若是改文章,我教不了你。”
闵柳微微含着下唇。
这几日课程排得很满,早要锻体,午要习文,晚要去小屋里背官员们的族谱连枝。
真人一直未曾露面,若不是自已机敏,发现一次真人在窗外旁听张老讲课,那真是已经许久未见过了。
即使住的很近,几乎没有洒扫道童干扰,闵柳也几日未曾能说得上一句话。
清五倒是非常习惯,说真人本就是这样,近几个月,还算露面多的呢,以前是一年不见多少回。
除了出去游历采药和宫内琐事,就是在练功修道,他们几个也不常得见。
“不过要我说,修道一路极苦,非得耐得住寂寞。”
清五研着墨,大方地分给了正在抄书的闵柳一半。
“幸好我们都是没有道根,没有资质的,不然要是让我打坐练功,非得愁死我不可。”
闵柳看着床榻上的人,只觉得对方辛苦。
然而其实倪阳州自从来了,就再没练过,只是靠吃老本过活,幸好老本足够,还能支撑。
有时候倪阳州也觉得奇怪,记忆里各处道观大家水平非常一般,原主资质过人,在本小世界里,现在的时间线上,或许可以算得上道法前几。
这么一个凡人和修士混居,道观兴盛却没什么灵气的朝代,竟然会出一个原地飞升的元嘉道人。
或许就是烂尾小说的不合理之处吧。
既然来了,就不能再想太多,这个身份给了自已足够的便利,倪阳州很是珍惜。
他揉头揉眼揉肩膀,纯粹是体验卡后遗症,沉浸式体验了一会苍蝇的生死,肉体上无碍,精神上现在还有点缓不过来。
“小柳。”倪阳州没再搓手,把手压在了床侧栏杆上。
“文章教不得,道法,确实是能教的。”
闵柳听闻此言,没忍住抬起了头,面上有遮不住的惊讶。
倪阳州看着少年:
“就看你愿不愿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