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人安。”
车驾上的太子换了身常服,玉带长绶,博冠俊朗,腰间宝石在夕阳映照下缓缓闪光。
翻身下车,远远就朝着道观方向施了一礼。
周边的士兵们也如听令般跪了满地。
“问真人安!”
众人嗓音浑厚,聚合如雷,听得倪阳州耳朵嗡嗡作响。
齐空道人原本探听了消息,今日有储君来拜,特意打扮再三,费尽心机领了任务下山来迎,没想到太阳落山了才来人。
对面来人时,齐空一直低头,只是五官都仔细关注着,惊闻那尊贵之人的问好,便以为说的是自已,心下美得不行。
抬起头,飘飘然道:
“当不得,当不得真人……”
对上眼神一看,才发现太子并没有看向自已,那眼神望的,分明是自已身后那个衣着朴素的云游道人。
此年间,真能称得上真人的不过元嘉道人的亲传弟子,成望一人而已。
其他的人,乃至永松观的长老们都不行。
无他,实力为尊,真飞升走的大能面前,白胡子老头儿也轮不上辈分。
齐空闭了闭眼睛,颇为痛苦地转过了身,一下子跪倒在地。
向着倪阳州竟然直接来了个一礼三叩,把对方等视为供起来的神仙了。
非常能屈能伸。
“问,成望真人安。”
倪阳州后退半步避过大礼。
没眼看。
倪阳州回望太子,面对着乌泱泱跪倒的众人,只有他和太子依旧两厢对立。
只好叹着气点了头:“好巧。”
太子让众人起身,缓步来到阶前,大有与民同乐,和倪阳州一同上山的架势。
“真人来此,可有何事?访道问友?”
倪阳州骑大马上山的想法打了水漂,也只好一步步开始往上走。
也好,是个聊天的机会。
“有事。”
“如有需要,吾可助您。”
倪阳州抬头往上看,遥遥阶梯,望不到头。
心中苦闷。
身边的太子贴得颇紧,倪阳州往左边避了避,太子又跟近了一点。
倪阳州不太习惯,伸手振了一下衣摆,提起话题。
“永松观很漂亮。”
太子打开了话匣子。
“的确,聚山拢水,横侧高低,各有其美。”
“特别是冬日积雪初晴,茫茫一片,山顶正观如隐在仙云雾气之中,日头斜照,光芒变幻,实在是难得之景。”
倪阳州侧脸看了眼太子。
太子身后是低眉耷眼的齐空,高头大马也不知何处去了。
“这么说,太子是常来了?”
“不能算是常来。”太子刘子安仍然记得在观星观中被教育的一大通。
“寒来暑往,承命祭祀,参道有感,拜会解惑而已。”
“父皇……”后边的话隐去不说。
“所以我也是诚心前来祈福。”
倪阳州点头,故意说道:
“我也是有委托在身。”
太子脚步快了几分。
“不知真人有没有吾能帮得上忙的?”
身后跟着大群的甲胄士兵,倪阳州低了声音。
“告诉你也无妨。
我来接故人之子。”
太子神色惊讶,却又仿佛是在意料之中:
“可是我二弟?……”
倪阳州没有言语,心里想果然如此。
什么保密措施,道观里的道士知道,太子知道,就差没拿个大喇叭喊了。
怪不得没有被夺号,也就原主这样全心修炼的,不关注外物的才没发现。
这要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与密谋,二皇子在道观里待这三年,什么事都办成了。
倪阳州内心吐槽,神色却不变。
“不瞒真人,吾常来这永松观,也是思人心切。”
修道之人,第一步便是锻体,磨练心智,原主的身体条件在这,本以为会累,结果一路走上来,倪阳州觉得倒是还好。
太子养尊处优,为了能跟人同行,一道上都猛走,还得找话题聊天,到了山顶,已然脸色发白。
“真人……”
倪阳州见太子额头上都是汗,还想接着说,主动开了口。
“太子先休息,待我完成此间事宜。”
太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汗,颔首退到了一旁。
大殿里出来了一位长须飘飘,头戴通天冠的紫金宝衣道士。
还未到近前,声音已然传到耳边:
“成望道人好。太子殿下好。”
“贫道有失远迎。”
倪阳州微微点头,应道:“容流,许久未见。”
容流道士施以全礼,已经知晓倪阳州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因此几人寒暄几句,就步入正殿说起了破阵之事。
后殿依旧布置得堂皇富丽,威严有余。
倪阳州环顾一圈装饰,被老道士让着坐上了主位。
齐空也在,立在容流道士身后,看上去恭谨非常。
“真人,元嘉老祖当时设下禁制时并未言明解禁之法,此次三年之期已到,如要解禁,可还需要什么天才地宝压阵?”
老道士看上去慈眉善目,说话慢悠悠的,倒是不着急。
倪阳州回忆里并没有师傅交代过什么解禁之法,连这事都没提过。
老道士继续道:
“说来惭愧,贫道修炼百载,道行却依旧浅薄,三年了,仍未知老祖设下的是什么神通。”
倪阳州心里想,别说你了,我也不知道。
起身走到殿中央,倪阳州试着感知四处的法阵波动。
这要怎么解禁呢?
倪阳州闭上眼睛,忽然举得有流光隐隐流动,
棕黄色的光芒如同巨罩,笼在整个永松观之上。
画地为牢。
这是防什么呢?
忽然,103提了一句。
【棕黄属土。】
倪阳州觉得有些不对劲,又细细查探,发现了一丝绿色的光影,变幻交叠,正是草木生机。
殿中央的道士睁开了眼。
阵眼里的人出不去,也死不了。
这是在保二皇子,还是在防二皇子呢?
座位上的容流老道看到倪阳州睁开了眼,嘴角倒是笑得漾开了纹路。
“真人,如何。”
倪阳州没有多言,只是道:
“无需准备其他。”
话音一落,双手起势,朝天一指,刹那间空气中如有波浪涌动,众人都觉得似乎有一道柔风,穿身而过。
而在容流的感知里,观顶的那盖了三年之久的
罩子,消散成了点点金光,再无踪影。
就像是师傅在这里放了个扣鸟的草罩子,倪阳州过来,伸手一拿,把草罩子收了起来。
倪阳州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这法术自已第一次使用,掌握得很自然,装B时刻没有丢脸。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容流、太子、还有齐空三张面孔。
太子面带微笑,容流表情温和,齐空嘴角也是上扬着的。
倪阳州忽然心里一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