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背着身,听闻此句,撒腿便跑。
看着人小,实际跑起来速度很快,借着身高优势,在人群和小巷中左右穿梭,稍一不注意就会如入海的鱼儿,半分踪迹也难寻。
男孩其实并不是个孩子,不过是个身量较短的成人,长得又小又文静,再套一身富贵人家的装扮,少有人能升起戒心。
这次被当场抓了个正着,小贼不禁暗道马失前蹄。
左奔右逃,终于藏到一破落院墙后面,四处环顾一圈,长长舒了一口气的人,这才从怀里掏出玉坠,和记忆中的形状进行对比。
看不出什么新奇之处。
一块成色甚好的玉罢了,何至于……
“还要跑吗?”
一道朗声从头顶传下来,惊得小贼心神一凛,下意识要继续转身奔逃。
可立于墙上的人却不再给他这个机会。
一把不知道什么草药碎末兜头洒下,小贼登时倒地乱挠,全身起痒无比,明明只有面孔和双手沾到了粉末,却好像从脚心一直痒到天灵盖,犹如万蚁过身。
“道长!道长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小贼以为身中奇毒,每下挠到身上只见血痕,却不解痒,惊慌失措,赶紧求饶。
倪阳州看着眼前人脸上挠出的一道道疤痕,点了头。
“将玉给我。”
小偷双膝跪地,忍着痒将玉奉上。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在道长面前装神弄鬼,求道长放我一命!”
倪阳州两手捏起玉坠,在袖子上擦了两下,抚净上面的草沫。
趁着没人注意,自已也偷偷挠了挠手心。
鲜嫩的露凝草去火清热,处理时却要非常注意,草根上的绒毛尽量不要触碰,触之即会引起皮肤瘙痒。
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千万不要挠,越挠越痒,静等片刻,自然消退。
因此,跪了一会的小偷逐渐不痒了,满头大汗渐渐落下,才心有余悸道:
“谢道爷不杀之恩!”
说完纳头便拜。
倪阳州看着玉坠无恙,心下稍安,看着眼前的跪着的小偷,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跪着的人突然暴起,脑袋一顶,方向明确地就冲着倪阳州胸口撞去,变手为爪,掏向手心的玉坠。
这些动作都在瞬间发生,倪阳州到底是经过了一个任务世界,对这种突然袭击有了些心理准备。
只见他立即后撤半步,双手合抱,用力一揉,将像个小火箭似的小偷夹成一片饼干,抵在墙上,单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根结实的藤蔓,把小偷绑得严严实实。
转眼间,好好的偷袭变成了单方面的自投罗网,小偷看看自已被裹得好似个蚕蛹,再无挣脱可能,直接垂头放弃了挣扎。
不求饶,也不反抗。
倪阳州这才放下手,把没说完的半句说了出来。
“你一个大人,装什么嫩……”
孩子和成年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谁家富贵儿郎满手老茧,谁家少年公子,眼白发黄呢?
倪阳州捏捏之前边跑边折草根,而显得有些发痒的手指,不敢再挠,只是略微的蹭了蹭,低头看去,便见指尖透出淡红。
“哎,作茧自缚啊。”
倪阳州自已叹自已,却听得旁边裹成大蚕蛹的小偷心下落寞。
倪阳州一手拽起小偷,一手挠了挠鼻子,望着巷外走去。
县衙在哪来着?
一路上好像没看见。
倪阳州边走边想,刚出巷口,看到眼前一堆平民正在熙熙攘攘地排队领粥,原来是有富户正在布施春饭。
聚集了很多人,旁边还有官兵维持秩序。
“哎?那边的!”
一个官兵打扮的人挎着刀走近。
“那个道士,手里怎擒着个人?”
倪阳州见状正好把手里的人往前递过去。
“惯偷,想窃我财物,正好抓到想送至官府。”
倪阳州要脱手一个包袱,暗自开心。
那小偷一直表现得像是认命了,抬头看了眼官兵,却突然又高声喊道:
“官爷救我!这个贼道士看我穿着富有,便威逼利诱让我给他钱财,我不从,这才被他所伤!”
临近的两个官兵接手大蚕蛹,在年轻的道士和手里满脸悲愤的小孩之间,眼神狐疑地转了转。
道士一身单色直裰,外罩纱袍,头顶一支玉簪,清雅俊朗,看上去气质超然。小孩脸上斑斑血痕,浑身捆着,倒是看不清装扮。
因此官兵只是硬声叫道:“人证物证俱在?可有第三人在场?”
倪阳州摇头:“并无。”
官兵好像找到了底气,大声道:“那你跟我去县衙当堂对质吧,谁真谁假,自有县衙老爷定夺!”
这要是跟着走了,谁知猴年马月才能了事?
官兵话音未落,两排穿着亮银甲胄的士兵从人群中分开走出,如同摩西分海。
看热闹的平民们也不敢再围作一堆,都稍微离远了些,颇为忌惮地望着士兵们驱赶人群。
正当倪阳州以为什么重要角色又要登场时,只见一个身穿贝蓝扁金线锦袍,腰间系着龙凤纹角带的小小少年穿行而出。
说是小少年,都有点说大了。
是个刚及倪阳州腰间的孩子。
带头的银甲士兵喝道:
“四皇子莅临,还不参见殿下?”
众人惊呼一片,纷纷拜倒在地。
倪阳州看到跪倒一片的百姓,默默退了两步,免得折寿。
中间围着的四皇子倒是神色自然,看清面前情状,直接走到倪阳州身前,拱手弯腰,施了一礼。
小孩作大人状,动作自然,毫不生涩,或许这才真能算上少年老成。
稚嫩的嗓音开口道:“问真人安。”
倪阳州挑眉:“你认得我?”